侯霖见到熟人之后稍稍放松,双腿就打起摆子,他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已经到人脚腕的雪地中,大口喘息道:“怎么样?”
云向鸢下马,察看侯霖身上有没有伤痕,将龙刀枪插在雪地上也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息道:“别提了,够惨的。命大点从岩城里跑出来的不是被叛军一路撵着杀,就是做了俘虏。一路上我都没遇到几个,唯一遇到一伙有数十人的还想抢老子马匹。”
云向鸢指了指直插进雪地竖起的龙刀枪,枪刃上还有一溜已经被冻住的血迹。
侯霖嘿嘿干笑道:“老六呢?你们骑都尉三千人,不会全留在那了吧?”
云向鸢看着侯霖萎靡不振的神情,扔出个只剩瓶底晃荡的水壶道:“你底下那帮兄弟呢?我底下的好歹人手一匹战马,就算被留下也留不了多少,你底下全是步卒,那个荣孟起还有秦姓兄弟呢?”
侯霖冻僵弯曲的手拧了半天水壶盖子,五指被冻的压根打不开,便递给云向鸢边道:“路上被叛军冲散了,应该没事,十万人,哪能这么倒霉就被叛军盯着杀。”
云向鸢一把撬开盖子,又甩给侯霖,翻了个白眼道:“你心还真宽。”
侯霖接过水壶,不由分说的就仰天大灌一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水壶里居然是烈酒,醇香的气味让他稍微好一些,豪烈如火的美酒顺喉而下,浑身上下就回暖了些,侯霖使劲摇晃,就差把壶嘴舔干净了。
一口烈酒入喉,侯霖干咳几声,觉得身子好受了些许。云向鸢眯着眼笑道:“凉州佳酿寒潭香!老子上次在平沙城就搞了这么一壶,底下那帮小兔崽子谁都没敢告诉,每天就砸吧那么一口,算你运气好,还剩了些。”
侯霖看着云向鸢得意发笑,皱眉道:“你是不是吃大蒜了。”
“去你娘的!”
两人大笑,侯霖随手把空掉的水壶遗弃一旁小声道:“真完了?”
云向鸢小声戛然而止,随即洒脱道:“败了!十万人都成任人宰割的牛羊,出征前还各个吹的是朝廷精锐,不论将校还是上面几个实权将军都开始盘算夺回寒胆城拿着霸王人头怎么去论功行赏呢,这下倒好,都去阎王爷的家里挨个点名了。话说回来霸王还真有气魄,这一手别说我们几个,就连骞先生都没想到,栽的不亏,只是代价太惨重了。”
侯霖嗯了一声道:“的确,这下朝廷在凉州再无可战之兵,此消彼长,恐怕一个武威郡已经满足不了叛军的胃口了。”
云向鸢倒是很乐观,拍了拍自己肩头上的积雪道:“不还有凉州本地郡兵么,虽说战力差了点,好歹还有七八万人,守住应该没问题,再者西陲边塞还有十万戍卒,朝廷财大气粗,输得起!”
侯霖摇头:“你想想,咱们碰到的叛军都是什么人?”
云向鸢沉思,手掌在身前摩擦取暖道:“虎骑营,以前跟他们打过一场,勉强算是平手,这回可好,还没撞见就让自己人先给冲散了。”
后知后觉的云向鸢站起身来,咋呼道:“你是说?”
侯霖抬头,缩了缩脖子道:“我要猜的没错,叛军那二十万主力应该已经逼近天水郡的边境了。”
云向鸢苦笑道:“狗日的,这回丢人了,十万大军居然被八千人打的还不了手。”
他说完这句后,两人各怀心思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侯霖细声道:“你走吧。”
云向鸢不语,侯霖干哑的嗓子发出更像厉鬼索命的声音道:“我没马,叛军追上来你也得留下。再者说老天爷这么不给面子,即便叛军没赶上来过不了多久我也得冻死。只拜托你一件事,若是撞见我底下那帮弟兄善待他们。”
云向鸢皮笑肉不笑,不等侯霖再说,两只手抬起侯霖肩膀硬拽到马旁道:“你小子少他娘的废话,老子能丢下底下那帮兔崽子是因为他们跑的比我只快不慢,各个都是驭马的好手,逃不掉只能说命薄,你一个伤号把你留在这等死,碰到秦兄弟还不得让他一矛把我戳死?”
云向鸢把侯霖推上马,将手中的马鞭交付与手:“咱们啊,一个都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