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何似飞的计划,车马一路行驶的十分顺畅。
不过短短三日半,便抵达最近的港口——从这里,他们将乘坐工部建造的海船一路北上,直至抵达冀州。
“原本的行程应该是在今日傍晚赶到港口,少爷让咱们每日清早早出发半个时辰,今儿个便早抵达小半日,还能在此稍事休息。”雪点捧着糯米桂花糕,一口一口的咬上去,顾不得咽下,继续说,“方才在马车上我就闻到了这甜滋滋的糕点,还以为路过后就再也吃不到,没想到咱们能在这儿休息一个晚上嘞。”
这也正好给了她在街上溜达闲逛买糕点的时间。
霜汐跟她感情好,笑着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哎呀,就是太好吃了嘛!”雪点几口便吃完一整块糕点,将剩下九个揣在怀里,说,“这儿的糕点虽比不上京城的精致淡雅,但就是因为厨娘敢放糖,才让喜食甜食的我欲罢不能。嗷呜,太幸福了。”
莹鹊听了倒多出几分向往:“我从没吃过京城那些精致的点心,听说那些点心的馅料极为考究,味到不能甜到发腻、也不能淡雅无味。最好是一口下去,入口之感让人心旷神怡,同时还得有回味余甘。”
霜汐这些时日跟她也熟络了起来,道:“哪有那么神乎其神——呜,也许有吧,只不过再精致的糕点,到我等口中,都没有少爷姑娘们细品的情致与雅兴,那不是等同于对牛弹琴嘛。”
莹鹊跟着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来京城之前,教我的妈妈说京城贵公子姑娘们能将小小一块点心足足吃一整个下午,中途还不带停的。妈妈让我做事踏实稳重些,切不可再性急。可我想啊,即便是我再怎么慢慢悠悠,也不可能有少爷姑娘们的雅兴,仔细品咂那些糕点。”
雪点道:“就是就是,咱们虽说不像普通丫鬟一样有干不完的活儿,但咱们总得时时刻刻关注着少爷和姑爷,将主子们伺候好了才是咱们的本职,哪有心思去品味那些呀。”
顿了顿,她拍拍莹鹊的肩膀,“不过,咱们少爷和姑爷都是极其大方的主子,待回到京城,肯定又有不少上好的点心——很多时候,咱们少爷连看都不看,就让咱们端下去分了。那些点心的品种很多,莹鹊姐姐你以后可以慢慢吃了。”
莹鹊登时心怀向往,重重地点头。
乔影给了她们仨半下午的假,自个儿则跟着相公去渡口向渔民打听前几月的海上动荡。
何似飞想,要是简单的海浪起伏倒也还好,但就担心是海上有流寇。
如果海上真有流寇,他明日就启程去罗织府,沿着运河一路北上——内河总比外海安全多了。
但因为内河的路径并非笔直,遇到高山鲜有直直从中横穿而过的,大都是蜿蜒盘绕,这便增加了距离;加之偶尔路过城镇,河上总有无数做买卖的小贩,加之遇到城镇时河道一般都会变窄,客船想要穿过这些地方,往往都要多费些时间。
两相叠加,内河线路着实比海河线路多耗费不少时间。
但如果海上当真有流寇的话,何似飞肯定还是二话不说就选择内河,毕竟安全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这回早早抵达渡口,也是想要多询问一些人,打听海河最近的情况。
当日渔民因为经常接待远道来客的原因,对朝廷流行的官话还是能听得懂并表达出来的,虽然他们经常表述的词不达意,但根据上下文前后语的意思,还是大概能推断出其中含义。
“少年郎,你们要去哪儿?”何似飞跳上了一位船家的乌篷船,他立刻端着桃子出来热情招呼。
何似飞盘膝坐在船舷上,招呼着乔影下来挑桃子,自己状似无意的说:“我们想往北走,具体去哪儿还没确定,但是听城里的百姓说北上的路最近有些不安宁。”
船家听到这话,神情间的错愕不似作伪。
“怎么会?要说安宁太平,咱们大宁国可是当仁不让的。”
何似飞心下微微放松,那应该就不是海上流寇的问题,他继续追问:“欸?那怎么跟百姓们的传闻不一样?”
“百姓们的传闻都不大可信,”船家见乔影挑了几个桃子后索性将他端来的一筐全要买掉,整个人大喜过望,说话时也带了更多的轻松自在,“什么传闻到了百姓嘴里,传一圈下来意思肯定就大相径庭了,这种事做不得信。但公子方才说得百姓们道北上之路不安宁,我倒是大概知道他们为何作此传闻。”
“愿闻其详。”
“其实‘北上不太平’这句话可以分好几个意思来理解,一种是路上不安宁,可能会被穷凶极恶的流寇盯上,人财两口;还有一种,就是海上天气变化无常,即便是皇城里的老爷们所建造的大船,在极其残酷的天气下,也不一定能载着大家生还。”船家刻意放慢了语速,努力让自己能表述的更加清楚明白一些,“不过,就凭着最近几年来的经验来看,流寇没有,海上气候也还一直都不错——海船都是每三日就要靠岸休整,如果遇到恶劣的气候,不出海就是。”
乔影听着,缓缓点了点头。
船家对这位出口阔绰的少年十分喜欢,话匣子已经开得不能更大,他说:“不过,我倒是可能知道为何城内会有还穿不安全的流言蜚语传出。”
他没有卖关子,只是因为有思考和表述的时间,若是让急性子的人来跟他交流,恐怕能着急的抓耳挠腮。
船家继续道:“唉,其实就是两个多月前,前往绥州送喜报的官老爷们就因为海浪的原因,在海上耽搁了好几日,最后好不容易靠岸下船,百姓们不明就里,掐算一下时间,还以为他们在海上遇到了倭寇。”
——“贼人可真大胆,连官爷的船都敢下手。”
其实他们哪知道,根本就不是官爷们遇到了流寇,而是因为沿途经过的一个港口地震,连带着影响了海浪的起伏和流速。
“别看官船巨大,但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那真的什么都不是——我常年出海,曾看到幼年时经常去玩的小岛被海浪覆盖,再也不见踪影。小岛在海浪面前尚且毫无还手之力,比小岛还要小上无数的官船,更是什么都不算了。”船家道,“好像也就是这件事后,城内才开始流传起各种海上危险,普通人不要随意出海的论调。”
听到这里,何似飞的心几乎已经完全放了下来。
只要没有人为危险,何似飞觉得剩下的海浪危险便是他可以承担得起的。
毕竟如今大家行船都极其小心,每三日还要重新靠岸调整呢,海上的情况再复杂,对船只的影响也不算特别大。
但何似飞也并没有完全就信了这位船家的话,他和乔影又询问了其他人的想法,得出的结论都是——前面有个渡口两个月前好像地震了,现在已经都好了,不用担心乘坐海船还有其他危险。
问完所有的问题后,天色已经被橘红的云霞铺满,光芒照进人的眼瞳里,像是给眼睛里画了一幅画,澄澈清亮,乔影方才不小心看了自家相公一眼,就盯着他再也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