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熊女士依旧和往常一样,开车走在回家那条马路上。只是今天,她的情绪不太稳定,抓着方向盘,手一直在抖,还几次跟人错车,都差点走岔道了。
陈斌就说,你会不会开啊,要不换我来吧?
我和张小饼都说,你小子肋骨不想好了是吧?陈斌就讪讪地说,让我跟着,张张见识也好。
陈斌是自己屁颠屁颠跟过来的,我和张小饼谁也没请他,不过人家好歹是个警察,为人也算仗义,我俩就没人赶走,再者说,破了案子,我俩还指着那点奖金充当路费呢,这事还得靠陈斌帮忙。
车子在一栋小楼前停下,熊女士懒得把车停进车库,就在门口停车。我下车打量小区环境,暗想她姘头还真是有钱,能在这么繁华的地段买到一栋小洋楼,给小情人居住,这样的物质条件,换成是我该多好啊?也不用每次想起顾雪来,都带着深深的自卑了。
张小饼或许是看出了我眼神中的惊羡,贱笑着碰了碰我的胳膊,说小寒,修行者要是想发财,实在太简单不过了,只是一个人欲望越大,心魔也就越重,既然入了这行,你就不该把身外之物看得太重,免得阻碍自己的一颗本心。
我说我也就是随便瞎憧憬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在遇见你之前,人生中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在东营拥有自己的一套房子,一份小小的事业,一桩幸福的婚姻,小车开开,过上每天有热饭,每晚有炮打滋润生活……
谈及曾经的自己最为憧憬的生活,我仍旧忍不住充满了遐想,人生倘若有得选,我只想安安逸逸地过上一辈子,小富则安。术道江湖,腥风血雨,早就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该憧憬的事了。
张小饼鼻孔里出气,冷哼一声,说你就这么没有血性,生死大仇还报不报了?
听到这里,我脸皮顿时笼罩上了一层寒霜,说你用不着提醒我,曾经帮过我的,我会还债,曾经陷害过我的,我也会一一上门找回来,罗兰那个老妖婆,最好不要让我再遇见。
张小饼说,你现在也算半只脚跨进修行这个行当了,但我要提醒你的是,比起罗兰,现在的你仍旧只是一条小杂鱼,挥挥手就能轻易拿捏,更别提这老妖婆背后的神秘势力库勒格了。
上楼的时候,我小声向张小饼打听,库勒格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到底有多庞大?
张小饼摇头,说这些我哪儿晓得?总之这是一个庞然大物,组织庞杂,而且分散全国各地,像罗兰那样老妖婆,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头目,还算不上组织高层,由此可以想象,这组织究竟有多厉害。
我听着心都凉了半截,又想到一件事,说对了,罗兰到底多大岁数,你一口一个老妖婆地叫,我听着都别扭,她是罗烟锅孙女,年纪想必不会太大吧?
张小饼说道,“非也,你觉着罗兰年轻,看到的不过是表象,实际上,她的年纪至少也超过五十岁了。”
我说那怎么可能,罗倩倩才不到二十岁,她堂姐能有五十?
张小饼就笑,说你丫还真信罗兰是她堂姐啊?不是我说你,行走江湖,万事多留个心眼,别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你想想,罗兰好端端的,为何会和罗烟锅翻脸?倘若是亲孙女,又岂会水火不相容?
我想起这些就头大,打断张小饼,“罗烟锅都是死掉的人了,罗倩倩怕是也给活埋了,咱还是别聊了,正事要紧。”
张小饼不置可否,摇头说你到底还是太嫩,真以为罗倩倩那么容易就给活埋?我说山洞都塌成那样了,她还能出去?除非能遁地不可!
张小饼也没跟我说出个长短来,聊到一半,我们走进了熊女士家,都很识趣地闭上嘴。
熊女士请我们坐下,倒了两杯热水,然后自己搬来一个小凳子,就坐在我和张小饼面对,也不说话,只是神情紧张,视线一直不停地看着我俩。
气氛很古怪,陈斌受不了先咳嗽了一声,问张小饼要不要先开坛布阵,做做道场什么的?
听到这话,我和张小饼就笑了,说这又不是拍电影,你还真以为法坛是随便就能搭建的呀?没有那个条件,一切只能从简了。
听到“从简”二字,熊女士没来由一阵心虚,说大师,钱我都付了,你们可不能糊弄我?她到底还是怕死,人生中的豁达,很多时候,都是从生死之间领悟到的,经过这次教训,熊女士不爱钱了,可对自己的人生却依旧充满了留恋和不舍。
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
张小饼抬头看了看天时,掐指测算,随后点头站起来,说行,那就开始吧,陈斌,麻烦你先回避一下。
陈斌听到张小饼说要“开始”了,正觉得来劲,一听说自己需要回避,就搭耸个脸,说小饼你是不是太见外了?干嘛一定要我回避?
张小饼指了指熊女士,“她毕竟是个女人,让这么多男人看了不好。”
熊女士没明白这意思,奇道,“大师你在讲什么?”张小饼就说,我会先在你家客厅地板上,画出几道阵纹,然后以趟进阵眼中去,额……这个过程呢,需要你先把外衣脱、光,让我在你身上画出驱邪避鬼的符咒,你懂得了吧?
她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什么长枪短炮没见过?光着身子虽然难堪,总比丢了命要强,所以反倒表现得很大方,说行,我是全脱、光,还是留几件?
这彪悍劲让我们都有些受不了,张小饼苦笑道,“只脱外衣就行了!”
趁熊女士走进卫生间脱衣服的时候,我和张小饼则赶紧在客厅中布置,斩掉下午去菜市场买来的鸡头,以瓷碗盛上鲜血,配合朱砂、糯米粉,洋灰该地,洒落无根水,之后我端着填好的鸡血,让张小饼用毛笔沾着,蹲在客厅地板上画符咒。
他先画出了一个九宫八卦的阵纹,配上五黄降鬼咒,弯弯曲曲的阵纹爬满了整个客厅,又以身下的朱砂调配,画出许多驱邪镇宅的符篆,让我先贴在门窗之上,有捧着罗盘掐指测算,找准了“五鬼煞关位”,用红线绑着一头老王八,悬在了此位的正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