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大双羞红了脸,咄了他一口,低下头垂泪不语,小双竖起的眉毛慢慢放平了,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曹冲,摇了摇头道:“我请公子带我们来,就是想尽一份我们的孝心,他能不能降,我们决定不了,公子也尽力了,至于结果如何,那是天意所定,非我们所敢企盼。”
曹冲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握着她们两个的手,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就趁着还有时间,派人到你父亲那儿去一趟,请他派人来长沙一趟,我正式迎你们入门。”
“公子……”姊妹花又惊又喜,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羞得满面通红,大双喜极而泣,扔了手里的蒲扇扑入曹冲怀中,泣不成声,小双却是怔了片刻,款款一拜:“多谢公子。”
驿馆内,周瑜和鲁肃面对面的坐着,一方红漆棋枰上,黑白两色的棋子正在进行着厮杀,胜负在即,两杯清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啪!”周瑜投下一粒雪白的棋子,得意的笑了,他将手中剩余的棋子扔进棋盒中,拍了拍手,一手拈起旁边的茶杯,一面看了看眉头紧的鲁肃:“子敬,你又输了。”
鲁肃一点心情也没有,怏怏不乐的将手中的棋子撒进棋盒里,黑得发亮的棋子发出哗哗的声间,一声声象是敲在鲁肃的心头。他盯着棋盘看了半天,觉得有些心烦意燥,有一种要将眼前这些白得晃眼、黑得刺目的棋子全部扫落在地的冲动。
但是他忍住了,他不能在周瑜面前如此失态,虽然,周瑜是他最亲密的好友。
“子敬,你还要想曹将军的事?”周瑜心情很不错,悠闲自得的问道。
“他……”鲁肃叹了口气,伸出手捡起棋盘上的黑棋子,一粒粒的放入左手掌中。“公瑾,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是不是……”鲁肃觉得白天的曹冲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很失望,对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等候没了信心,可是又不想说出口,一说出口,事情似乎就没了有转机,那他怎么办?江东是回不去了,难道真要终老家中?
他有些愤愤不平,当初他在家闲居,观望天下,刘晔来信约他北上归附曹操,他已经答应了,可是听了周瑜的劝,他来到江东。孙权当时刚刚接掌江东,内事问张昭,外事问周瑜,对他这个由周瑜引荐的人也很尊敬,他进献了三分之策后,孙权虽然没有立刻重用他,但却他很看重。张昭嫌他狂放粗疏,多次在孙权面前非议他,孙权不以为然,反而送了围帐给他的母亲,又赏了他很多东西,补偿了他迁居江东的损失。曹操下荆州,他更是因为力主抗曹而得到孙权的亲迎大礼,名重一时,似乎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可没想到了随后的形势急转直下,他虽然做了都督,却失去了孙权的信任,几年之间,就不得不黯然离开江东。
成也周瑜,败也周瑜。
鲁肃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含笑不语的周瑜,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要是当初听刘晔的,现在他应该比现在这样子好吧。
“子敬,”周瑜似乎感觉到了鲁肃的心情,他放下茶杯,双手撑着膝盖,向前倾着身子,很诚恳的说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个曹将军不喜玄虚,让你直言以对,你偏偏要搞点玄虚,用这种拙劣的计策试他一试,现在如何?你当初见孙会稽,一见面就提出三分之策,何其爽快,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事?”
“我不试试他,如何知道他会如何待我。”鲁肃白了他一眼,对他提起孙权和三分之策有些不爽,“当初孙会稽对你我如何看重,现在又如何?我看就是因为没有好好的试他一下的原因。”
周瑜看了他半天,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鲁肃有些恼怒,瞪起眼睛刚要说话,周瑜抬起手拦住了他,低头想了想说道:“子敬,你知道孔明现在在干什么?”
“在隆中种田。”鲁肃没好气的说道。
“嗯,你知道吧?孔明被擒,曹镇南亲自上门去请他,结果孔明为了摆谱,让他吃了闭门羹,结果他一怒之下,不再征辟他了,放着这么一个大才回隆中种地去。你……比孔明如何?”
“伯仲之间吧。”鲁肃有些讶然,他知道诸葛亮没有接受曹冲的征辟,但一直以为是诸葛亮忠于刘备,不愿意为曹冲服务,却没想到原来是这个原因。如此一想,他对曹冲更没有信心了。
“这个曹镇南很怪,他似乎很看重人才,又似乎不看重人才。我那同窗蒋子翼,学的是纵横之术,当初投到他的门下的时候,曾想向他请一婢女,就是现在那个刘备的女儿大双,被他一口拒绝。但子翼在他的手下,却风生水起,多次担负谈判的重任,与孙会稽会谈,说降刘璋,都有子翼的功劳。那个张永年,一开始在丞相面前受了委屈,也是他亲自找上门去,相谈甚欢,如今更是他府中第一心腹。庞士元初见,就提出要三百亩地,同样被他一口拒绝,当然了,现在士元是他的首席谋士,不亚于荀公达在丞相府的位置。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可想过什么没有?”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鲁肃,微微一笑,坐回自己的脚后跟上,舒服的喝了一口有些凉的茶。
“你是的意思是说,我多此一举?”
“正是。以我看,此人虽然年少,却自有一股豪气,他不喜欢那些故弄玄虚的人,却能以真心待人,这一点,比起丞相大人还要更进一步。更重要的是……”周瑜停了一下:“他虽然平时不显山不显水,好象很多妙计都出自手下,但他却无防人之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这种信心强大到他根本不怕手下会背叛他。我……也搞不清他的这个信心从何而来,不过自从他在襄阳演说了那个什么九大……九大行星的天象之后,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个胡说八道的天象?”鲁肃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你从这里明白了什么?”
“嘿嘿嘿……”周瑜看着鲁肃不屑一顾的样子笑了:“胡说八道?你知道虞仲翔和他辩了一天之后的结果吗?”
“我关心那个事干嘛。”鲁肃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兴趣。
周瑜微微一笑,他知道鲁肃读书不多,对易经更是不通,而且他也看不上那些谈玄说虚的名士,甚至有些势同水火。他也不再逗弄鲁肃,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他跟虞仲翔说了什么,可是我知道虞仲翔后来跟益州的周仲直、张南和一样,迷上了观星象,整天用一个大筒子看星星。对了,那个大筒子,好象就是曹镇南特地给他们做的千里眼,当初曹镇南就是凭这个千里眼,在江陵就发现了乌林火起,结果抢在刘备的前面两天占据了虎跳峡的要地……将一场我们意料中没有悬念的大胜变成了惨败。”
“千里眼?”鲁肃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对曹冲何以能抢在刘备前面堵住虎跳峡的事情一直大惑不解,今天听周瑜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不对对千里眼这种太离谱的东西,他还是半信半疑。
“对,千里眼,不过这些在曹镇南来说,似乎只是举手之劳。从没听说过他学易,他却能说出易学大家如虞仲翔说不出的天学,从没听说过他为工,他却能做出千里眼这等神奇之物,没听说他去过益州,他却能发现张永年这样人所耻言的人才,你觉得这正常吗?”周瑜呵呵一笑,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指了指头顶:“我总觉得他有我们不了解的秘密,他似乎站在别外一个高度,俯视这天下,而不象你我,再有智谋,也不过是这芸芸众人中的一个,仅仅是聪明一点而已,眼界始终不能跳出所见到的这些范围。”
“是吗?”鲁肃半是打趣,半是轻蔑的说道:“那还不是照样被曹子桓搞得灰头土脸的。”
周瑜对鲁肃的不屑并不在乎,他只是一边想一边说:“子敬,我到许县之后,见过了太多的人,也见到了许县平和下面的暗流,我不知道大汉还能走多远,但我相信,能走得最远的,不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天子,也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曹子桓,而这个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曹仓舒。”
“何以见得?”鲁肃不笑了,脸上的轻蔑也收住了,他严肃的看着周瑜:“你从何得知?”
“从他的气度,从他那份说不清的自信。”周瑜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有自信心强到如此地步的人,才能用好你我这样的人,才不会象天子那样患得患失,既想用人,又要防人。”
“怪不得你变了态度。”鲁肃呵呵一笑,打趣道:“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摆谱了。”
“马幼常还杀了他的爱将朴新守呢,现在不是照样做他的军谋掾?”周瑜轻描淡写的笑道:“子敬,你还是不要替我担心了,还是想想你怎么再次进计吧。我再不行,只要不和他做对,这个卫尉还是做得长的,虽然不能和从祖的三公相比,做个九卿,也算是对得起我周家列祖列宗了。”
“这个人,有意思。”周瑜淡淡的笑着,举起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