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随着爆炸声落了下来,弄得大家满头满脸。几个刚从指挥学校毕业没多久的
新军官抱着脑袋钻到了桌子底下。等到烟尘散尽了才探出头,看着顶头上司林风
火正瞪着牛大的眼珠盯着自己,脸一红。讪讪地站起。
“没事,这里的地下,炮弹炸不到”,林风火大度地走上前,伸手给几个年
青人拍去身上的泥土。边拍边问道:“怕吗,小子”?
“有点儿”,年青军官腿肚子打着哆嗦,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也害怕,吓着吓着就习惯了,回头找个棉花将耳朵塞上,感觉会好受些”。
林风火宽厚地笑了笑,走向下一个年青人。不怕死的都是那些战前卖嘴的,他们
现在都跑到永明城去了,安东军真的拿下整个保定府,这伙人保准坐船出海,躲
到蓬莱岛去。
“军长,我不怕死,但要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怕是个糊涂鬼。”一个
趴在沙盘上看地图的年青人回头嘟囔。
“哦”?林风火转过身,注意到还有一个新派来地参谋没钻桌子,军容也比
其他他年青人整齐些。点点头,笑着问道:“你说说,怎么个糊涂法”。
年青地参谋转过身,立正,以拳按胸,行了个标准的震北军军礼。小伙子身
上有一种军人天生的倔强,说话的口气不卑不亢“卑职不怕打仗,否则我也不入
军校,但我不知道咱们为什么打,为谁打。军长,你知道吗”?
林风火被年青人问得楞了一下,不敢对视那热切的目光,张惶地将眼睛转向
了别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两边军队到目前为止挂得都是大明日月旗,
要不是南军主帅在旗面下标了讨逆二字,远远看去,都分不清楚哪一块是谁的阵
地。战争初期,有几次南军吹起了唢呐,北军却发动了冲锋,穿着同样制式军装
的士兵,红着眼睛厮杀在一起。
有人说北方起义兵是为清君侧,林风火不信那一套。清君侧这个旗号几乎每
朝每代都有人打过,就像一场赌博。赢了就取而代之,输了则身败名裂。前朝李
思齐和王保保等人互相清君侧清得山西、北平等地十室九空,最后连偌大江山都
清了出去。
光头和尚道衍忽悠说燕王是真龙天子,林风火也不信。震北军中没几个相信
这个鬼话,北平书院各系探索了这么多年,飞禽走兽发现了不少,奇异现象也涉
猎了很多,连大号孔明灯都带着小狗飞上天了,就是没发现出个龙来。况且龙王
爷也没见过打得这么远的火炮。再说赶走了建文,谁能保证燕王朱棣不会成为第
二个朱标。上台前说得天花乱坠,上台后,为了他们朱家,把大伙全卖了。
南北方对峙的时候,一些无赖闲人天天呼吁着要震北军用火铳大炮开拓南方
的商路,就像打仗不会死人,一天可以将建文皇帝拉下马一样。可仗真打起来了,
北方失利,这些终日叫嚣着开拓商路的人都卷着铺盖跑出了关,溜得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