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从小就和我奶奶一起生活,因为他们觉得我可能会有什么生理缺陷,带着太麻烦了。所以你不是被遗弃的人,秦昭昭。你从来不是,我才是。”
秦渡懵了,身体不断地冷战,哆哆嗦嗦地拉下叶峥的手,转身用力抓着她的肩膀,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什么生理缺陷!你这么健康这么聪明,哪里来的生理缺陷!”
“别哭,昭昭,别哭。”
关于这件事,叶峥原本从未想过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秦渡。如今刚刚说完她也就后悔了,心里又酸又痛,温柔地给秦渡抹眼泪,“早知道我就不说了,我从小就知道,没事的,没事的,别哭了。”
秦渡紧紧抱住她,一想到叶峥从小就知道这么残酷的事实,哭得更凶了。
“都怪你,我好不容易决定不哭了,我哭得累死了啊,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叶峥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都怪我,我错了,别哭了好不好?”
秦渡心里憋屈极了,恨恨地咬了叶峥的肩膀一口。
“为什么现在才说!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一定会对你更好的!”
叶峥吃痛,心里却希望她能咬得更重,要咬得留下永远不可消除的印记才好。
“你已经对我很好了啊,我很幸福了。真的,非常幸福。”
秦渡的心疼得话都说不清了,就只是拼命地摇头。
“不够的,一点都不够的……”
就算已经失去,她至少还被疼了十五年,如今虽然悲伤,可那十五年里的安乐也不是假的。而叶峥呢,她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拥有过啊。
叶峥笑了,摸摸秦渡的后脑勺。
“好了,你要真想对我好的话,先把牙刷了,再乖乖吃饭,行吗?我可答应了你奶奶要把你哄好的。”
秦渡把头从她肩膀上挪开,勾着叶峥的脖子泪眼婆娑的,终于听话。
“行。”
吃完了饭,秦渡还乖乖地把碗洗了,把自己收拾干净了,顺着叶峥的意思去院子里坐着。
院子里的香樟树是秦渡出生那年秦格种下的,当时秦格抱着女儿去紫金山上看萤火虫,到那儿天还没黑,正好有一截山路在修木栈道,得把边上碍事的树苗给挖了。秦格看着不落忍,就问那工人这树苗能不能给他,他带回去种,别让它死了。工人也爽快,找了个袋子把树苗装好就交给了秦格。
这一种就种了十五年,和秦渡一样大,像是秦格的另一个孩子,每年夏天生虫子了,秦格还自己搭梯子上去捉。捉下来的虫叫毛辣子,绿绿肥肥的,秦渡就拿它去吓巷子里的其他小孩儿,一举奠定自己老巷一霸的地位。
现在秦渡看着这棵香樟,眼圈又红了。夏天的风拂过她尚未消肿的脸颊,带起一阵微微的刺痛。
“叶峥,我好想我爸爸。”
叶峥握着她的手:“别想了,都会好起来的。”
“还好有你,不然我可能现在还闷在被子里自怨自艾。”
秦渡把头埋进叶峥的肩窝,颤动的睫毛刮着叶峥的脖颈,痒到了骨子里。
“谢谢你,叶峥。谢谢你。”
叶峥叹气。仰望着头顶的香樟树叶,捏捏她的后颈,又爱又恨地轻轻念了一声傻瓜。
秦渡太累了,靠在叶峥怀里,没多久又睡着了。
秦家老太太回来以后,叶峥就和她一起把秦渡送回了房里。之后就是她们祖孙之间的事了,叶峥在的话,她们反而不好交心,况且叶家奶奶的身体也需要叶峥照顾。照顾完秦渡这个小的,也该回去看看家里那个老的了。
但等叶峥迈进自家远门,看见院里那两个陌生的身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立时怔在原地。
这么多年,他们没有寄回来任何一张照片,但叶峥知道他们是谁。
那是血液里的羁绊,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的联系。
那是她的父母。
叶峥笑了,多可笑。
秦渡失去了一个父母,她就从天而降了一个父母。这玩意还他妈是守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