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红军使劲咳了两声,等众人安静下来,忍怒道:“生产队里两只下蛋的老母鸡被人偷走了。”
众人安静一瞬,然后哄得一声,大部分人都笑了。
“队长,那这‘打土豪’的事怎么讲?”有隐在人群中的人高声问道。
“乱嚷嚷什么,听队长说。”总有不失时机拍马屁的人。
“偷生产队里的下蛋母鸡,这事很严重,这是撬社会主义墙角,隐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我们一定要找出这个敌人,打倒他。”
邓红军脸颊抽动,死咬住牙才没往地上的空布袋看去,那可是他家整一季的口粮,这下全完了。
众人停住笑,看着他,一致认为,邓红军被打土豪了,什么阶级敌人,他才是生产队最大的蛀虫吧。
说实话,听到生产队里那两只鸡没了,众人只有佩服的,心想鸡那么好吃,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下手。这两只鸡虽说挂在生产队名下,可生了鸡蛋,他们根本瞧不上一眼,全落进了邓家那小崽子肚里,生产队有鸡跟没鸡一样。
“黄支书,你看这事,是不是坐下来,好好审一审,那可是生产队的集体财产,不能让集体财产受到损失,我们可以少吃一碗饭,可集体的一根针都不能丢。”
邓红军转头看向黄德全,钱营村村支书,一个缩在人群后的小老头,躬着腰背,嘴里叼着个空烟杆,满脸皱纹。
问到头上,黄德全只得走了出来,“地上那些米袋子也一起审一审吧。”
“这有什么好审的,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开的玩笑罢了,这年头,我不相信谁家还有这么多粮食。”邓红军头一昂重重说道。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再笑开个斗争会,斗斗你们身上的右。倾。风气。”邓红军大声喝骂道。
村民们的表情很不以为然,什么右。倾,什么斗争,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根本搞不懂,往年只有斗。地主,忆苦思甜会,他们才搞得懂,在他们心目中,最好看的斗争会就是揪破鞋了,哪个女人被揪破鞋,保准群情亢奋。
可再怎么说,人能不犯个错。这邓红军最爱揪人错处了,芝麻大的屁事都能往政。治上靠,被他批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还有个军管会的大舅子,所以村民们都怕他。
既然他一定要审,只得拉开场地,搬出一套桌椅。
邓红军当桌坐了,黄德全坐在一旁桌边,村民们就盘腿坐在打谷场上。
钱雪此时看见了,闵大妮扶着钱忠良,还有她爷钱根兴都在人堆里坐着。
“我刚才打听了,生产队里的鸡是被哪家的崽子偷了,现在,自个乖乖站出来认错。”邓红军看一圈场地上的村民,目光扫视各家的小娃,他心头已想了一百遍,先用皮带抽一遍,抽到半死不活再摁进冰水里淹死,如此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这一家家的,都生那么多崽,看着真戳他眼睛。
他媳妇汪国英就生了邓勇明这一个宝贝疙瘩,生的时候有些难产,伤了子宫,竟然生不了第二个了。这是他心头的一大隐痛。
所以这些一个个乱跑的崽子,都是他的眼中钉。
先用皮带抽一遍,抽到半死不活再摁进冰水里淹死,钱雪脑中响起这一句阴森森话语,吓得她险些一个仰倒。
她的目光朝向邓红军,与他一触即收,这男人阴骘的嘴脸真象要吃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