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天看似有些明悟,“可是为了阿娘的事吗?”
柳钧升点着头,面露回忆之色,“你阿娘的舞姿当年可是惊为天人!以前京城流传什么赵王妃萧雪茹的舞技超群,其实她连你阿娘的三成功力都没学到,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你阿娘闲的无聊调教来打发时间而已。”说这些的时候,柳钧升语气轻蔑,似乎对萧雪茹很是不屑。
藏天回忆着母亲的模样,悠然神往,“我记忆中最美的阿娘就是她在百花中抵腰回眸的样子,轻纱舞衣随风轻摆,阿娘的风姿犹如天人,可惜她只维持了几个动作便摔落在地……”
藏天想到父亲疾步上前抱起阿娘的动作,反应迅速,一气呵成,显然不是第一次如此,阿娘一定很想再次纵情的舞一次吧。
现在父亲已经跟阿娘团聚了,他们能幸福地在一起,只剩下他一个……藏天有些黯然。
柳钧升给藏天倒满酒杯,鼓励的看着他喝掉,“你阿娘是尉迟登昆外室的女儿,对外的名字都是从母姓,叫云君筠,她的母亲云梦飞本是罪臣之女,发配到教坊做了当红舞姬,后来跟了尉迟登昆,可是尉迟太尉为了自己的名声地位,迟迟没有给她名分,连累你母亲一直是私生女的身份。这些你父亲从来没有告诉过你,现在你可有看不起你阿娘?”
藏天摇摇头,“阿娘生我养我,她是什么身份我不在乎!”
柳钧升满意的又灌下一杯酒,“不错,你没有那些小卫道士的迂腐,很好!你父亲也从来没在乎过你阿娘的身份,但是你阿娘太听话,以为尉迟登昆会真心为她打算。便听话的进宫当差,因为尉迟登昆向她允诺,只要她做了女官,就认她为义女,给她应有的身份!你母亲也确实争气,很快得到了武皇贵妃的信任,连先帝都称赞你母亲美而慧,灵秀动人,她的舞姿是大小宫宴上必不可少的节目。”
“就是这样,云君筠的光彩甚至盖过了同期进宫的。尉迟太尉另一个女儿尉迟琪涵,埋下了之后一切祸端的隐患,那个时候。连你父亲都没有意识到尉迟琪涵这个女人的狠绝果敢,不折手段……”柳钧升嘴角苦笑着,一杯接一杯越喝越快。
藏天听阿娘的往事听得全情投入,也加快了不少喝酒的速度。
柳钧升没有停顿多久,便继续讲述。“尉迟琪涵当时分配在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的宫里当值,从辈分上算起来,她是尉迟太后的亲侄女儿,先皇太过宠幸武皇贵妃,几次三番试图废后。引起朝野上下以尉迟太尉为首的大臣们反对。就在这个时候,你母亲却被晋王看上了,就凭当时武皇贵妃受宠的程度。晋王的太子之位是显而易见的,为了不得罪晋王,你母亲以身世相告,期望他知难而退,却不知晋王跟尉迟太尉谈了什么。之后,尉迟太尉对睿王全力支持的态度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一切被当时已经成了睿王世子妃的尉迟琪涵察觉了!”
藏天重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睿王妃就是现在的尉迟皇后,她绝对不是那等坐以待毙之人!”
“不错,这个女人胆大包天,心肠歹毒,更是心思缜密,她居然利用你母亲对她的信任,给武皇贵妃下了毒,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混合毒药,她偷偷在你母亲为武皇贵妃做的荷包夹层中缝入了町海芋的粉末,这种东西是西域传进来的花种,鲜有人识,本身无任何毒性,相反有清神醒脑的功效,但是此物最忌讳同食雀舌四线兰香根,久食可使人头晕目弦,久而久之便气竭衰弱而死。尉迟琪涵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不但在荷包中动了手脚,更是在武皇贵妃的养颜汤中添加了那种香根,这种香根外形跟天麻很像,混入少量,几乎没有人注意……后来的结果,我想不用我说了吧!”柳钧升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不用说,武皇贵妃死了,尉迟琪涵揭发了我母亲是谋害武皇贵妃的凶手,使得我母亲被盛怒之下的先帝下令,处了极刑……”藏天愤怒地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柳钧升抓过他流血的手,挑出酒杯残片,“先帝想知道谁是指使你母亲之人,让人对她用了刑,首先挑断的就是她的脚筋……其实,先帝的目的我们都知道,你母亲尉迟府私生女的身份是瞒不住的,先帝只是需要找一个对付尉迟太尉府的借口,只要你母亲开口,或许还不至于……但是你那位宽厚善良的母亲就是死撑着一个字都没有吐露!”
柳钧升一边说着,一边将酒液浇在藏天的伤口之上,看着藏天痛的抽搐了一下,淡淡的开口,“很痛?你想想,你母亲的手筋脚筋全断了,连每个手指都被拗断,她的痛有多深!就这样她熬过了三天三夜,等到你父亲部署好一切,劫狱救出你母亲的时候,她遍体凌伤,内伤严重到几乎不治,那个时候,我看见你父亲抱着你母亲留下了血泪!”
藏天死死地咬着牙,“晋王呢?不是说要娶我母亲吗?他也相信是我母亲害了武皇贵妃?”
“哼!晋王,他确实有机会救你母亲,但是他的私心是想让你母亲帮他攀咬是尉迟太后指使她谋害武皇贵妃,已达到让先帝顺利废后的目的,确保自己的太子之位到手,却被你母亲断然拒绝,然后他居然眼睁睁看着你母亲被带走,没有多说一句话,这样冷情自私之人,还妄想大位!”柳钧升面露鄙夷之色。
藏天看着手上的伤口,突然冷笑了一声,“我想我知道了晋王跟尉迟太尉谈了什么?他定然是允诺只要我母亲恢复了身份,便以正妃之位允之,反正那个尉迟琪涵也不过是尉迟太尉小妾的女儿,两个女儿身份其实没什么偏差,于是,尉迟太尉那个老狐狸打算左右讨好,却没想到尉迟琪涵的反弹如此强烈,可怜我母亲她白白做了牺牲品……”
柳钧升看着藏天,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嘉许,“能想到这些,足以看出您心思灵巧,京城盛传藏天公子明察秋毫,从来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如此看来,果然名不虚传!隐卫有了您,家主也算后继有人了!”
天色昏暗,烛光之下,藏天的脸阴晴不定,“我跟父亲无法相比,我居然现在才知道母亲所受的苦难的真相和父亲心里的仇恨愤怒,我居然还责怪父亲对我关心不够,其实都是我太幼稚!那些外界的虚名都没有任何意义。”
柳钧升轻拍着藏天的肩膀,“家主一直以你为荣,他最自豪的就是你!”
藏天轻轻点头,目光闪烁,“武皇贵妃?武氏?面具人的势力是不是一直掌握在武皇贵妃手中?在她死后,落入了晋王手里?”
“是的,晋王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当上皇帝,而且他又是面具部的下一任首领,这样的人若是真登上大位,我们隐卫哪里还有丝毫活路,他对你母亲又有见死不救的责任,你父亲为了你母亲也不会让这样的人有出头的机会!”柳钧升神色傲然。
藏天却猛地抬起头,“那么晋王突然发病变得痴傻也是父亲?”
“哼!那是他够聪明,若不是自己吃了药烧坏了脑子,我们岂会让他活到现在!”柳钧升冷哼了一句。
藏天微微敛眉,他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之感,“那么面具部现在应该还是在晋王手中?”
“晋王好本事,都成傻子了,还是生了一个好儿子,现在应该是晋王世子掌握着面具部。那小子做事够狠毒,也够大胆,他初出茅庐第一次大手笔行动就是竹山水坝的事件!”柳钧升说起李昱吉的时候意外地面色凝重起来。
藏天目光灼灼地盯着柳钧升,“那次事件,你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柳钧升神色坦然地看着藏天,“你父亲深谋远虑,从面具部重新实施血炼*的计划开始,我就一直以阡陌客的身份潜伏在面具部里,他们对我毫无防范,因此,竹山县行事的主导人就是我,那时的面具部,百废待兴,缺人,缺钱,缺武器,是晋王世子计划了全部,过程我想你们都知道,我们抓走了大半身强体壮的男子用作血炼实验;杀了富户,运走金银;还洗劫了一座铁矿——然后炸开水坝,淹掉整个竹山县,湮灭所有的罪证!”说这些的时候,柳钧升毫无愧色。
藏天挑着眉,欲言又止。
柳钧升打断藏天想说的话,“稍安勿躁,听我说完!你父亲派我打入面具部内部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从面具部里带走武皇遗留下来的一件密宝。虽然两百年来无人找到正确开启那件密宝的方法,但是此物既然是武皇特意留给面具部的,显然有重要的意义,决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先找到这件密宝的作用,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得到这件东西!而竹山县水坝的事,只是我向他们投诚的敲门砖!”
柳钧升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狂热,“而那件密宝也确实到了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