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八年,美若再次回到宁波街。
观塘那幢旧唐楼改建成商业大厦,还有无数当红女星为他赚钱,至于偏门那些生意更是日进斗金,靳正雷竟然还住在这栋老房子里。
多年没有修缮,外观很陈旧。只有铁门旁的栅栏上,那株老三角梅依旧郁郁苍苍,冬日里也不见落叶。
七姑抱住她,好一阵哀哭。
别后八年,七姑比她矮了半头,满鬓华发。“七姑。”
她将脸偎在七姑脸侧,七姑似小时那样安慰地拍打她后背。“莫哭,莫哭。”
又服侍她在厅里坐下,美若不依,“七姑,我们坐厨房。”
七姑泪未抹干,又展开笑,连连道好。
菲佣们不知她来历,又惧她气派,躲去一旁远远偷听。
别后经历在电话里细细讲过,再复述一遍,仍然让七姑老泪再度纵横。
七姑端详她:“生番地方没好吃的,小小姐还是这样瘦弱。”
美若难抑激动,紧紧抱住七姑肩头。
“小小姐,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拜托中介租屋,打算去找份工作,不走了,一直陪你。七姑,你也该退休了,到时天天陪你一起爬山喝茶可好?”
七姑讷讷点头,随后抹泪:“七姑六十几了,本打算等小美小姐读完小学,就去姑婆屋养老。”
“小美呢?”
“那天后,一直不肯出房门。”七姑叹气,“同你小时一样,有心事就躲起来。”
美若难堪道:“过段时间就好,总会淡忘。”
“有没去看过大小姐?”
“看过,回来第二天。”
七姑长长叹气。
美若抱住她安慰:“不要难过了,七姑,我会照顾你,服侍你。你安心,我已经长大了。”
她们没有发现,詹小美蹲在二楼楼梯口的发财树后面,小手抹干了脸上泪渍。直到厨房里美若向七姑告别,詹小美这才一步步往后挪。
七姑一直送美若到门前,又帮她叫出租。
美若难舍,说道:“地产中介有消息,我定下来,就接你过去吃饭。七姑,我现在做得一手好菜。”
老妇人点头,嘴唇边满是皱纹。“在外谋生,不知是怎样的凄凉孤单。”
美若抱抱她,准备上车。
大街上一辆黑色捷豹以百多时速转进宁波街,一个漂亮的甩尾,直直冲过来,在出租车车后半尺距离稳稳停下。
七姑条件反射,上前一步挡住。
同时,捷豹车门打开,靳正雷一双眼迎向美若。
楼上的詹小美以冲刺的速度,从房间跑进露台,然后蹲下,慢慢踱步至栏杆,探出半张小脸。
美若静静打量面前人。酒色财气并没有掏空他,还是那样精壮身材,大冷天时,只是单衣加外套。
改变的是他的气息。当年,在他炫耀蚝式金劳力士时,眉眼间还有少年的得意风发;后来他开始把持和兴,渐有狂佞霸气;再后来,便是圣诞节的牛津,他喝一口爱尔兰咖啡,皱一皱眉,背影全是失意。
现在,他胜券在握,所以冷静,所以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以一种莫测高深的眼神睨视她。
美若回视。
宁波街鸦默雀静,他开口:“不吃了晚饭再走?”
“我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