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几年在白子洲……”白穆轻轻喘出一口气,“我有了想要保护的族人,明白了我身上所承担的责任,看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从前我看到太后与洛秋颜的下场,只觉这世上怎会有男子绝情至此,替她们惋惜,替她们不值。如今我再看安乐与莲玥,却惊觉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坚持,怨不得任何一个人。”
从来没有哪条规定说,你为旁人付出多少,旁人必须给予你相等的回应。
“漫漫长生,值得我们珍惜的还有很多,并不止情爱二字可对?”白穆笑了笑,“从前那些事,我再也不怨了。今后白子洲的一切,我在乎的人事,我相信你会打点得很好。所以慕白,即便死在这里,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说过这番话,白穆蓦然觉得心中卸下了一块大石般,莫名的轻松,意识也愈渐清明起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慕白肩头,而是落地坐下,大氅仍旧盖住她大半视线,她略略一动,身子似乎没有先前那样疼,大氅滑下,她便看到他们正处在一处山洞,天依旧未亮,洞外仍旧大雪纷飞。
洞内难得的干燥,因着位置和风向,并没有雪花飘入,她隔着厚重的大氅靠在石壁上,也不觉着冷,微微侧眼,见慕白就在她身侧,心下安稳,再看一眼,却是蓦然一顿。
慕白同样靠在石壁上,闭着眼,面色和煦,却惨白到几近透明,淡蓝色的袍子上无数大小伤口,有些仍在渗血,有些鲜血已经凝固,他一手紧握着她的手心,另一手在撂在她肩背上,了无生气。
白穆的身子开始颤抖,突然明白为何毒发的疼痛渐渐舒缓,为何身上一直没有寒意,为何有了那么多说话的力气,她掰开慕白握着她的手,果然见到两人手心都有十字伤口。
一夜红曲寄血而生,除非服下解药,内力高深也不可能逼出体内,更何况她全无内力可言……
慕白将二人的手心划开,用内力驱使,将毒素都引入自己体内,所以她才清醒过来。
“慕白,慕白……”白穆不停摇晃他,心中突然空落,仿佛有寒风直直灌入。
好在慕白的长睫动了动,重新将白穆的手纳入手心,“莫怕。”
白穆压住哽咽,冷静道:“嗯,我不怕。我相信你,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慕白的嘴角竟在此时扬了扬。
“我右腰侧还有一些药,喂我服下。”
白穆依他所说。
“左腰处有几枚信号弹,你拿着。”
白穆取下。
“那批人许是还在找我们,待雪停后你再出山燃放,马上会有人来接你。”慕白垂着眼,声色淡淡,“若我那时还有命在,便带他们来找我,若不在,不用带我回去,他们看了会难过。”
他说的“他们”,指的是白子洲上的族人们。
“我常年试药试毒,普通的毒对我的身子无用。一夜红曲到了我身上,也没那么厉害。”
尽管慕白这样说,脸上却已经显出黑气,一寸寸地向下蔓延,白穆望着那愈发浓重的黑气,眼圈也越来越红。
“我右腿侧有一把匕首,你拿出来。”
白穆照做。
“阿穆,你说是缺条胳膊还是少条腿更为方便?”慕白突然笑了笑。
白穆的手一抖,匕首便落在地上叮当一响。
“莫怕。”慕白握住她的手,一个倾身,整个人倒在她肩头,将她抱住,“阿穆,我先与你说说话。”
白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哽咽道:“你说过……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