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赵玄思绪驳杂,前世读过的一些佛经道典纷纷涌上心头,致使一种名为“求道”的念头,在心中逐渐凝实。
月凉如水,他站在之前吃饭所在房屋的屋顶,遥望着天上的月光。晚风吹来,衣袂飘飘,在他身上,有一股飘然若仙的气质,悄然而生。
下面房间外,秦红锦、甘宝宝、叶二娘、云中鹤、南海鳄神等人已经相继到来。
南海鳄神手中提着段誉,显然是不知什么时候将其捉住的。
那边木婉清得知段誉竟是自己的亲哥哥,更有“师父”作证,不得不信,一时间接受不了,哪还有心情管段誉的死活?直接夺路而逃,连秦红锦叫她也不应了。
赵玄在房间上目睹了一切,更知道木婉清这一去会被段延庆捉住,但他却依然毫无所动。
上一刻他还在为自己“无所不知”而沾沾自喜,但在这一刻,他却忽然觉得,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福分。
自己知道这里的一切,知道所有人最终的结局,那自己以后该如何行事?是顺应天命?还是更改剧情,帮助某人“逆天改命”?
原本赵玄还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之前一直当这里是一个虚构的世界,虽然代入感强烈,但很难当这里是真实的。可经过方才一役,他对这里竟生出一种“归属感”,就是这种归属感,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遇。
如果选择“顺应天命”,无为处世,任凭事件发展,那就代表着要眼睁睁的看着一切悲剧的发生。
可如果要选择“逆天改命”,逍遥随心。先不说剧情改变后他“先知”的身份将一去不复返,就是“逆天”带来的后果也不是他所能够承受的!
鬼知道这个世界的天道会不会对他做些什么!
无为?还是逍遥?这两个原本共存于道教的论点,在此时却两极分化,让赵玄不知该何去何从。
是迎合老子主张的“清静无为,道法自然”;还是庄子主张的“达生忘我,自在逍遥”?
忽然!道教另一大学派,杨朱学派的“贵己”、“为我”、“轻物重生”等学说涌上他的心头。
《孟子。滕文公》篇云:“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于杨,即归墨。”
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其实杨朱的“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并非是简单的自私自利,而是有其时代性。
春秋晚期和战国早、中期,“孔子提倡”以为天下;而诸侯纷争,相互侵略、损以利亡,君王厚生而致使臣民轻死,贵公贵仁之说,已成虚伪之谈。杨朱愤世而倡导“贵己”之说:“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其中就是从“贵己”、“重生”出发。所谓“论生死,轻富贵”,重生则轻利。只有人人都治内贵己,互不侵损;人人都自重自爱,不“轻生死”;淡泊名利,既“不与天下”,又“不取天下”,才能人人各安其所,使天下得到大治。
儒家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杨朱的“贵己”则更高一层。
只要人人都“独善其身”、治内贵己、自重自爱,哪需要什么人来“兼济天下”?
赵玄忽然想到《道德经》有言:“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不正是在间接性证明这一点吗?
只有道德被废弃了,才有提倡仁义的需要;聪明智巧的现象出现了,伪诈才能盛行一时;家庭出现了纠纷,才能显示出孝与慈;国家陷于混乱,才能见出忠臣。
所以社会缺什么,才会去提倡什么;社会缺什么,才能凸显什么。
现今社会重律法、倡仁义,实际上已经在证明这个社会道德沦丧,人性缺失。
所以才会有“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之说。
只有不标榜什么“圣人”,不标榜什么“兼济天下”,人们才不会去攀比。天下井然,何须圣人?以孝道而论,乌鸦生反哺,无需彰显孝道,而尽反哺本职。可若以专注彰显孝为宗旨的赡养,使人攀比成风,最终会有人无法满足所谓孝道,从而放弃了赡养。这才有了孝子和不孝之分。
正是:
圣人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
圣人不死,则大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