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察他言下意,不再多问。只是接过了饭食和书。
这下好了,肠腹脑袋都不愁饥饿。
“公主,用膳了。”那狱卒并未走远,而是紧接着到了南月隔壁的囚室,那名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妇人处。
公主?!南月扭过头。
那看起来风烛残年的女人是公主,哪门子的公主?
南月开始留意起隔壁的妇人来。
被唤作公主的苍颜妇人从狱卒长手中优容地接过饭菜,端正地盘坐在位于墙角的稻草榻上。用宽袖掩了口面,无声地进食。
这老妪……莫名地给人一种错觉。她吃饭的姿态像尊贵而年轻的小姐,抛却看不清的脸容和满头白发不谈。
都已经这个年纪的人,背并没有驼,反而很笔直地立着,瘦削骨架撑起一件旧袍。肩胛连襟处显得有几分空阔。
伊人年轻时定是曼妙少女。南月想。
妇人是背对南月的方向坐着的,眼前留给自己一面墙,墙上映出衣袍纤瘦过度的影子。吃饭的速度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略微低着头,仿佛把一切隔离在背后,包括时间和空间。
许是察觉到有新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妇人咀嚼的动作停下,脸稍微偏了一条弧度,身子顿住片刻,又重新拿起碗来。
她的一切动作都是南月凭借墙上的剪影才辨认地清晰。虽然是邻室,两人之间还是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囚室很大——卧榻又刚好位于对立的两角。
赤狱的设计很有讲究。这群素日站在高处的人,即使从云端跌落,也还是习惯了高处的凄寒。所以每个人都宁愿要一室巨大的幽旷空间来围锁自己骄傲又渺小的孤独,也绝不愿居斗室,更无需拉近距离与别人分享孤独。
一边是骄傲的人,一边是可怜人。
南月觉察到对面妇人那一刻细微的停顿,觉得自己打扰了她雅致安详的用餐,生出愧意来。便回过头吃自己的饭。
稀粥、一个蒸熟的地瓜,没有菜。
但还不足以影响食欲。
南月把一整个地瓜掰开来,就着断面处热乎乎的白气咬了一口,满口生香。软软甜甜的淀粉味道融化在唇齿里。闭上眼睛,闻到了冬天的童年。
尽管童年并无父母。
“你是如何把那种下贱东西吞下肚去的,还一脸满足。”
幽凉的声音像从古墓里传来,有些暗哑。
但这并不妨碍语气里清晰十足的鄙夷。
南月正一口咬在地瓜上,牙齿还没陷进薯肉。听到这远远的有些幻感的声音,一下停止了动作,抬头寻找声音的源头。
对面的老妪已经用完膳***致的小碟子和一双银质食箸整齐地摆放着,像是用餐前的样子。厚密的灰白头发从头顶中分,很长很长,垂于两侧,在腿股旁堆落。老妪正平静地看着南月。
果真是她在说话。
“你?是在跟我说话。”南月指指自己。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最近的旁人也在至少五个囚室之外。”声音依旧平缓,然而带着极淡的一层讥诮。
“你说它,下贱?”南月指指手中吃了一半的地瓜。新煮的食物热量散失得不快,地瓜里暖暖的白烟从容飘进空气。
妇人并不打算回答南月的问题,仿佛那是件不需要解释的事情。反而开口问起另外一件事:“徐世长叫你皇后娘娘,你是皇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