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夏星沉微微一笑,那慵懒随意的温和笑容隐去平日文雅风流的模样,他清隽的脸庞却自多了一股让人安定的力量,“有空的时候就帮我缝件袍子,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夏夫人苦笑一下,她也想做到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即便是装样子,事关她两个儿子,她也没法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夏星沉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是再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温和又劝慰一句,“母亲,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有我呢。”
“这封信,我暂时拿走了。”
夏星沉走后,夏夫人坐立不安,就是勉强强迫自己定下心缝袍子,没缝上两针她便走神得厉害,不是刺伤指头,就是用力过度频频扯断线。
“夫人,”冬梅看着她已然伤得十根指头都是针眼,红着眼眶再也看不下去了,“你还是改天再缝这件袍子吧,不如奴婢陪你到花园里走走?”
冬梅故意惊喜的逗她开怀,“奴婢看过了,你前些时候栽种的花籽今天冒出小芽来了。”
夏夫人除了苦笑,都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不过倒是如冬梅劝慰一样放下了针线。
一天后,夏夫人忐忑不安的如约出现在一品香。
这座京城最为繁华热闹的酒楼,几乎从早到晚都是门庭若市的样子。
虽然夏夫人到的时候,距饭点还有段时间,不过就是这个时辰,一品香三层楼,也几乎座无虚席了。
她在对方指定的位置坐好,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在店伙计给她送了茶水之后,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多出了一封书信。
看见这封套空白的书信,夏夫人几乎第一眼的反应就是要站起来逃走。
可是,想到自己那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她僵硬挪动的脚步又缓缓的沉重移了回来,然后木然的重新坐了下去。
不过,就算她重新坐下来,这个时刻她如坐针毡的样子,也一样颤抖得连看那书信的勇气都没有。
过了老半天,她才勉强稳住慌乱的心神,缓缓伸出仍旧哆嗦得厉害的手去够那封信。
撕开封口拿出信笺,平常做起来十分容易的动作,此刻在夏夫人做来,却比逼她挑千斤重担还要难。
但是,再难,她已经如约出现这里。其实就等于间接做出了抉择,虽然这个抉择让她痛苦愧疚,可第一步迈了出去,她又如何能再缩回头。
闭了闭眼,将眼底那烫烫又瞬间冰凉的液体逼回去,终于还是缓缓将封套里的信笺抽了出来。
咬着牙根狠了狠心,飞快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
不如所料,这封信所写的内容就是以她夫君的身份留下的一封遗书,或者说是一份“证明”,一份可能将夏星沉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死亡证明。
“……吾儿星沉不慎坠马,当时即已死亡,有以下数人为证……,今府上吾儿星沉,实为故友之子。临危托孤,我不忍眼看无辜稚儿惨遭毒手,遂应承故友让其子顶替吾儿星沉存活……。”
这封声情并茂的遗书,当然并不是夏夫人亡夫真正手笔。但是,那语气心情,甚至字迹却都几乎仿冒得假可乱真的程度。
夏夫人读了一遍,刚狠心逼回去的眼泪就又禁不住直往外涌了。
可是,她默默读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勇气做出登高振臂一呼将这“遗书”公诸于众的事。
这于夏星衡来说,或许是救命的一封信;可是对于夏星沉,就算她是深宅妇人不懂政事,凭直觉也能知道这封信对夏星沉的打击有多严重。
也许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直接威胁到他性命。
她怎么能怎么真狠得心去!
不过,对方对夏夫人容忍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又过了半刻钟,夏夫人还是呆呆坐着不动,犹豫痛苦愧疚焦虑种种情绪都矛盾复杂的交织在她脸上。
然而,对方却不容许她继续纠结下去。
在伙计又一轮殷勤给她添茶送水之后,她面前的桌子上又不着痕迹的多出一张纸来。
“立刻按说好的去做,不然的话,就等着看夏星衡的尸首!”
凶狠决绝的口吻,冰冷无情的字迹似把锋利的尖刀,一下直捅夏夫人心脏。
她看见桌子这些字时,浑身都禁不住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星衡,星沉……我该怎么办?真要逼着我舍了你们其中一个吗?”
对方不会在乎她内心的痛苦与煎熬,在她犹豫不决的瞬间,她眼前又莫名多了一张纸。
夏夫人瞥见那突然多出来的纸,心尖都狠狠的缩了缩。
现在,这些纸对她而言,已经不是普通单纯的纸,而是一道道催命符。
“相信夏夫人不会这时候才想反悔吧?”很平淡的语调,夏夫人却心惊肉跳得倒抽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