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堂,黑色殿堂中。
赵云松的声音似从天上传来,一声高过一声,如霹雳雷霆,震耳欲聋,神威赫赫,仿似九天神祗,口含天宪,裁决善恶,于天地间传响,将赵摩晟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打灭。
“家主……叔父……我……”
赵摩晟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他幼年丧父,但生活优渥,修炼有良师指点,资粮充足,便是因为他有着当今赵氏的家主看顾,是以他才能在一众赵氏子弟中出人头地,即便屡次犯下过错,也能涉险过关。
但这一次,他心头狂跳,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股陌生而危险的气机。
他抬头望去,就看到虚空中射来的两道如冷电般的目光,意味难明,冷酷得近乎残忍,虽无一言,却将一切都包含其中。顿时,一抹明悟浮上心头,赵摩晟脸上随即爬满了绝望的惨笑。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么,果然如此啊,亲疏毕竟有别,若是我,也会如此选择,只是……”赵摩晟转过头,看向身旁站着的玉树临风的赵|紫阳,嘴间泛起一抹难言的苦涩,“我不甘心呐,为何……我不是你的亲生嫡子?”
“你可知,十数年如一日夙兴夜寐,奋发图强,不敢有一日懈怠,为的不是出人头地,而是得到你的肯定与期许?”
“你可知,我抬嫡贬庶,鄙夷旁支,与诸众旁支族人闹得不可开交,仅仅是想拉近你我之间的血脉隔阂?”
“你可知,凡你所愿,皆为我命?”
“你可知,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父亲?!”
赵摩晟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双掌撑地,以大礼叩拜。额头重重一磕,激起血花四溅。哽咽道:“家主,我知罪,此事皆是我的过错。”
“是我妄自尊大,致使事态失控,连累紫阳兄长,招致十七名族人横死,过百仆从武卫丧命。”
“是我骄傲狂妄,刚愎自用。令祖先蒙受耻辱,家族折了颜面,沦为城中笑柄,以致族中人心不稳。”
“以上种种,皆是我之过错,与他人无关,我深受家族栽培,不仅无以为报,反令家族蒙羞,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恳请家主依规责罚。”
话音落下,赵摩晟抬起头。额上血肉模糊,灼热的血液顺着他英俊的面庞往下流淌,他深深的望了狼座上那伟岸的身影一眼,眼眸深处划过一抹隐藏极深的孺慕之思,尔后叩首如打铁,额头狠狠的砸在地面,如一尊雕塑,再无动静。
一时间,整个殿堂安静得可怕。一旁的赵|紫阳皱了皱眉,眼角余光带着一抹畏惧划过玉台上的狼座。数度欲言又止,最后低下脑袋。不再言语。
玉台狼座上,赵云松重新落座,不言不语,一抹遮掩不住的疲倦在他眼中一闪而没,他软软的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刹那间,气势全无,如得道的高僧大德,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禅意,却又如一座被掩藏在无量海水下的火山,即将于沉默中爆发。
玉台旁的阴影内,老管家眉头蹙起,看了看此时跪伏在地如同雕塑不动不言的赵摩晟,摇了摇头,一脸惋惜之色。
整个殿堂死寂一片,气氛诡异,直到一刻钟后,一个棕衣小厮勾着头,迈着细碎步,小心翼翼的进来,在玉台前跪倒,轻声细气道:“家主,萌萌小姐和上等武卫夜狼在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赵云松闻言豁然睁开眼,殿堂内有两道刺目的电光闪过,略一抬手示意,脸上竟是浮起了一抹意味难明的浅笑。
片刻后,苍夜牵着赵萌萌进来,还未行礼,便被赵云松挥手止住。
“萌萌,上来,让舅舅好好看看。”赵云松面含浅笑,眼中满是慈祥和蔼,冲着赵萌萌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一进来就被怒喝一声“拿下”,然后一队白狼精甲就一拥而上,抓手擒脚,压下邢牢,然后各种严刑拷打么?怎的不仅连叩拜行礼都免了,还那么的慈祥和蔼的招手让自己上去?
面对这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对待,小丫头张大了嘴,眼中满是不知所措,抬头求助也似的望向身旁的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