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宸负着手,将她往人少的地方送,“现下只有我们二人,五姑娘说话何须这样客气?”
默了默,他凛起眉来,探究地打量她的面貌,“五姑娘可好些了?”
沈南宝点点头,“好多了。”
像是为了佐证她的说辞,还特意牵了牵嘴角,微露出细小齐整银牙,“多谢殿帅关怀。”
但言多必失,行多必过,她如此画蛇添足地捺起唇畔,倒惹得萧逸宸愈发耷了眉,“我说了,不必客气。”
沈南宝便没再说话了,蠕着唇直勾勾盯着脚上的并蒂莲,似乎企图要看出朵花儿来。
这样遇上倒灶般的状态,叫萧逸宸脸上不是颜色起来,不过见她蔫头耷脑,他也没有撬女人嘴巴的爱好,便没多问,送她到了靖水楼,被跑堂告知殷老太太已经携了大姑娘先行回去,叫二姑娘五姑娘得了信,赶快回府。
萧逸宸便又将她送到了府门口。
见她提起裙裾要越过阀阅,不由得唤住她,“五姑娘。”
沈南宝回过头,一双眼在天光的映衬下有些迷蒙,“殿帅?”
满腔肺腑的话仿佛一息里灌进了窄口的瓶颈里,好容易从那细厄的瓶颈里钻出来,那通口的地界儿又被人严严实实捂住了,叫他说不出口。
踯躅了半晌,向来无所顾忌的他竟把话在舌尖婉转了一番,“大姑娘这事,今个儿你回去少不得要牵连,五姑娘可要我相陪?”
从前她和他之间你猜我度,不曾交付真心,而今,听到他这么说,沈南宝没由来的觉得,或许,他真的是因着感同身受,所以才忍不住出手帮自己的罢。
一股暖意融在心头,沈南宝屈下膝,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多谢殿帅关怀,只是这点事我若处理不好,那么还有什么脸面同殿帅共计?”
她向来如此,势必要在最低矮的泥淖里,在最峭壁的绝崖上开出最灿烂的花。
这样的她,也不屑旁人的帮助。
就如他自己一般。
萧逸宸内心生出一丝不可名状的骄傲来,他轻轻颔了首‘嗯’了一声,便看着她敲了门辅,被下人引送而入,自己方如复踱上官道,唤道:‘坤鸿’。
不知从哪里奔出来的一人,压着刀,穿着窄袖锦衣,冲萧逸宸抱了一拳,“指挥使。”
高挂穹隆的天光,惶惶的像校场口的铡刀,落下来有着令人晕眩的本领。
萧逸宸恍惚就这么晕了,所以再次见到了沈南宝,见着她那看到陈方彦一闪而过的惊惶,苍白的面孔,还有那垂下头,如游丝般簌簌颤动在鬓边的簪缨。
他叹息,声音却淡得如水,叫人咂不出味道来。
“你去查查五姑娘和陈方彦。”
沈南宝方方踱进府内,一脚踏上甬道,就有下人行色匆匆地赶来,“五姑娘,您快去前厅罢,老太太都等着您呢。”
风月听闻嘬起了嘴,“大姑娘自个儿做错了事,还有脸求了老太太来找姐儿讨公道?”
地面跟蒸笼似的,踩久了都觉得脚心烫得厉害,沈南宝莫名有些烦躁起来,没理她,加快了脚步快速走到了室内。
偌大的一堂,高位坐着一脸沉色的殷老太太,挨下的两溜炕椅上,一边是彭氏,一边是沈莳。
当然了,还有跪在地上红着一双眼恨恨瞧她的沈南伊。
见她进来,彭氏率先抢了白,“五姑娘今个儿有殿帅相陪,可是开心?”
一如先前,骂你之前先拐弯抹角的酸你一番,再好好切入正题,软刀子的来去。
真真好没意思。
沈南宝神色因而倦怠起来,屈了膝直言回道:“心里惦记着大姐姐的事,不曾开心。”
她撂出明白的话来,开门见山的磊落姿态,像是冷水滴进了热油里,立刻火花四溅。
沈南伊猝然站了起来,尖啸道:“惦记?我看你是惦记着我那事,笑得合不拢嘴了罢!”
彭氏害怕她又脑子一热,说错话,连忙接了下话,“宝姐儿,我平日里是有曾亏待过你,但细说出来,其实也就是差了那么丁点,你何至于有那么大的仇,那么深的怨,竟要让你大姐姐受这样的屈辱?”
‘屈辱’二字,简直就是凌迟的刀,一刀一刀剜在沈南伊的心上,让她仿佛回到了月徊楼里被萧逸宸凛凛目光看着的那刻,害怕、嫉恨、酸楚……
数不清的情绪,像是一块一块的巨石垒在沈南伊的心头上,垒成如今见不到顶端的山,压得她喘不过气,肺叶也尖锐疼痛起来。
“都是你!全都是你!你和殿帅商量好了的,就是让我出丑就因为我是嫡女,你嫉妒我,你恨你自己没有这么个好的出身,所以你让我出这样的丑,如今你看见我这样,你心底高兴了罢,满意了罢,我哪里还有脸活?我还不如一头撞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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