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她生得漂亮,一双秀眉又温顺地捺着,叫郡公府夫人看着只心生怜疼,哀致地叹了声,“其他的大家闺秀哪能有你这般懂事,想来也是你辞章的身世造就了你的解人意儿,你祖母也算是临老临老添了一乖顺的可心主儿,日后有的福享了。”
之后几句不过是客套的场面话,郡公府夫人热络地吩咐人,让他们引了沈南宝去桉小娘子所居的玉磐轩。
在跨过水榭时,沈南宝不经意地抬了下眸,这才看见郡公府夫的那张脸,白腻腻的,嘴角却抹了鲜艳欲滴的红,入鬓的长眉即便不蹙也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派头。
照风月的话来说,到底是平章知事的夫人,那阵仗,就差背后有个打华盖的了,不过人却是个善解人意的,不像沈府那些个……。
说到末,啧啧地咂然起来。
沈南宝却笑,睇了眼在前头引路的长随,悄悄地回道:“善不善,解不解人意哪是凭这么几句话就能断的?不过,有一点可以断论,就是郡公府夫人的的确确巴巴的疼爱那桉小娘子。”
语气里透了些怅惘,听得风月怔了怔。
前方那引路的却忽而站定了住,在一月洞门前向司阍禀告,“栎棣姐姐好,我将沈府的五姑娘引来了,你可得在姐儿跟前夸夸我,讨个赏呐!”
栎棣娇娇地一迭声去,“你引个路罢了,倒引出了功劳,到底是姐儿平日里惯得的你们,竟纵得你们这起子懒骨头!”
说着,视线划过来,落在沈南宝脸上,眸子亮了亮,迸出惊异的光,“五姑娘好生漂亮呐,跟玉雕的瓷娃娃般!”
沈南宝赧赧地笑了起来,推辞了一声。
栎棣乐呵呵的,没人瞧见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忧愁,就是沈南宝也只管遂着她往屋内走,听她客客气气地道:“五姑娘您甭跟小的谦虚,小的长着一双眼呐,看得出来谁漂亮谁不漂亮。”
这话撂下,沈南宝忍不住笑了,一行人也都跟着笑出了声。
以至于登门入室,隔着一道珠帘,里内的人悠悠地打趣道:“栎棣你是瞧见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呐?”
爽濑的一声,沈南宝抬起眼,就见到一瓷白细长的手指拨了珠帘,探出一张素净且眉飞色舞的脸,脸上那双眼睛晃过来,像迎着了仲夏骤雨、打头疾风,眼底的光一霎熄灭了,那手恍惚也触着了热汤,嗖的一下缩了回去,蹦出一连串仓皇的足音,还有那惶急的声儿。
“怎么有个漂亮的小娘子进来了,谁叫的你们引进来的,你们这些腌臜货,不晓得我的性儿,诚心要见我出丑不是!”
那珠帘还在晃,一荡一荡的,撞出稀里哗啦的一片响。
沈南宝的心也跟着这样的声晃晃荡荡的,坐在扁舟上似的。
栎棣嗐了声,暗暗嘟囔一句‘就知道会是这样’,然后蹙着眉向沈南宝说了声对不住。
“方方进来,瞧见五姑娘恁般漂亮的脸盘子,小的就想呢,姐儿会不会吃心,没想一径领进来就忘了同五姑娘打报备。。。。。。我们姐儿,有一项怪癖,那就是好漂亮的小娘子,但好归好,就同那些个骚客只远观不近玩似的,遂越漂亮便越怕,不过也就头一次,后来熟稔了也就没这些个忌惮了。”
这下子就连沈南宝也绷不住神情了。
风月纳罕地抻了抻她的袖缘,“姐儿,这是什么病?见不得漂亮的小娘子?”
沈南宝心道她哪知道呢,她又不是那些疾医,懂这些疑难杂症。
风月却想若是有机会且得问一问按小娘子这病是什么,有没有药可以吃成这般的,这样日后她家姐儿嫁了夫爷,她暗戳戳给夫爷下个这么般的药,他们夫爷就不得另外纳妾什么的,就紧着姐儿一人。
沈南宝见她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暗想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连忙瞋了她一眼警示。
主仆二人正站在地心打着哑谜呢,里内的按小娘子咿咿呀呀地痛呼起来,“怎么没人告诉我五姑娘恁般的漂亮,这可不是……。”
东边一溜洞开的窗,透进来一阵风,爽濑地拨动珠帘,又是一阵清脆的响,沈南宝便再也听不清里面的话了。
等了大抵有半盏茶的辰光,那桉小娘子终于不情不愿地被栎棣推搡着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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