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位小兄弟的话并不对。”男音语调平平。
大家都愣了,四处找说话的人。
“再好的律法,再厉害的官府,也不可能管尽这世间所有不平之事。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若犯法之人有意掩盖罪行,谁能一眼看穿?恶人的恶行的确被揭发了,但官府办案需要实证,如此也是为了避免再生冤案。你们都别忘了,之前京畿府放牛郎的冤案。
而今官府已然在尽职尽责调查此案,你们若真想让死者沉冤得雪,此刻便不该堵住衙差们的路,反而该开一条路,让他们得以更快更方便的去调查,尽快了结此案。”
众人转头望着这位说话的老爷,三十出头,五官标致,皮肤特别好,细腻透着光亮如剥壳的鸡蛋,显得他整张面容神采精致。这人一身沉稳的气派,面色有几分冷淡,此刻虽正严肃地看着大家,目光却很平和,瞧着应该是个讲理的人。
百姓们也觉得贾赦说得有理,纷纷放下手,转即四下散了。
柳之重松了口气,但面上还余有怒。他走到贾赦跟前,拱手致谢。
“多谢赦老爷解围,几个不讲理的刁民我倒不怕,就是他们手里得那些东西,沾了便得恶心我几天。”
“我看他们倒很聪明,晓得用竹签插着丢。”贾赦浅笑道。
柳之重无奈地摇摇头,感叹这些老百姓真闲得慌。
才刚那些百姓们的反应令贾赦心下发沉,他转即对柳之重拱手,便就要告辞。
柳之重忙问贾赦:“你们这是要去?”
“这是我侄儿,我们正打算去状元楼喝酒。”贾赦回道。
柳之重笑着应承,便带着人先走了。贾赦和贾珍也回到马车上,继续前行。但贾赦此刻却没之前那般放松自在了,也没心情看书,一直沉着脸思索什么。
贾珍看他似有心事,问了问,见贾赦根本当自己不存在,便识趣儿的闭嘴继续喝凉茶。
到了状元楼,二人正准备要雅间,就听见楼上有人问:“可是贾恩侯来了?”
贾珍看眼贾赦,见他没有应答的意思,便代他答了。随即便有一穿着锦缎的年轻男人走了下来,躬身邀请贾珍和贾赦上楼。贾珍这才反应过来,这位衣着如此光鲜的人竟然只是个小厮。
贾珍转而忙问贾赦:“知道是谁么?”
“知道。”贾赦很清楚他认识人之中,能耍出这样气派的,必定宋奚无疑了。更何况,之前唯有柳之重问过自己的去处,宋奚是他上级。
到了三号雅间,贾赦果然看到宋奚的身影。
宋奚一人坐在主位上,他身边则站着一位年纪五十上下的男人,此人正虔诚的弓着腰,满脸堆笑,态度谦和地跟宋奚介绍状元楼最近的新菜。
“那位是状元楼掌柜,平时我们来,他一句话都没有。”贾珍哀戚戚地嘀咕一声,把目光移向宋奚,然后立马转变态度,特别惊喜地感慨,“宋大人果然是传说中的宋大人,气宇轩昂,品貌非凡,我们这些都是人生出来的,他看着却像是仙女儿生的。”
“神仙哪会有七情六欲,他也是俗人。”贾赦说罢,便率先进门了。贾珍嘴里小小的嘟囔一句,也跟着进门了,然后第一个跑去给宋奚见礼。
“我侄子,贾珍。”贾赦介绍道。
宋奚上下打量贾珍一眼,伸手示意他坐。贾珍高兴坏了,连忙点头哈腰致谢,然后坐了下来,转而催促贾赦也快点坐。
三人都坐定之后,没人说话,只有贾珍发出轻微的傻呵呵的笑声。
酒菜上齐了。
贾珍就端着刚斟满的酒,本是要敬他们二人酒,却见二人都面色冷淡的埋首吃饭,互相并不理会,当然也没有理会他。贾珍意识到自己不好出声打扰,尴尬地把酒放下,便也默默地夹菜吃。
最后整个席间,一直没人说话。
贾珍头一次吃酒吃得这么闷,快把自己憋死了。好容易熬到都放了筷子,就听见有人立刻敲门。接着便见掌柜的亲自带人送水送茶,伺候三位客人净手漱口。
贾珍这下子非常确认,这根本就是在家吃饭的样儿。
待一切都毕之后,贾珍真真是熬不下去了,急忙找了借口跟贾赦宋奚告辞。这沉闷地方他可不待了,还是早走早超生,回头再找些别的朋友热闹去尚且来得及。
宋奚饮了茶,看眼门口,当即便有小厮把门给关上了。
“到底什么事?”贾赦问。
贾赦早猜出宋奚有事儿找自己。所以刚刚在席间,宋奚没有说话,他便也配合着没说话。如此便可毫无麻烦的逼走贾珍,不然若是其他人开口让贾珍走,事后这厮必定会好奇地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