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而周围的武士们尽管并未作出相同举动,却也都松开武器为他们让出了道路。
“若您所寻的是拯救,那乃是我等殷切期盼、且苦等已久的。”
她说。
“但。”
“若您前来所寻的是毁灭,即便只是螳臂当车、即便此身注定命殒于此。”大巫女低着头,但一字一句地说道:
“也必将阻止。”
“呵。”银发的女士听完她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动摇,而周围的气氛却瞬间紧张了起来,武士立刻又把松散的阵型重新集结了起来,弓手们把箭重新搭上而长枪兵们也将单手握持的姿态改为双手,巫女当中有人在犹豫是否要站起来,还有人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雷电符文。万纳兰和缪儿也因此针对性地转过了身,碧绿长发的大魔导师警告性质地举起了魔杖,同时她小巧的身躯没有任何助力地浮空了起来。
“尽管汝应当是我的巫女?”而银发的女士以不复洛安少女过去所认知的——尽管她们也没见过几面——那种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模样如是说着。她双眼闪烁着电光,以古式和人语言说出这句话时冷得宛如月枪的锋芒。
刹那间变成这幅模样的艾莉卡,似乎就连缪儿与旁边的万纳兰也有些紧张。亨利倒是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平静,但洛安少女却听到自己的老师小声地念叨着:
“尽管已然如此微弱,但这依旧是神性,是世界规则的一环。”
“规则不具备人性,没有人应当有的温度与感性。它不在乎也不关心,它只是存在并且运行。”
不知为何,米拉感觉那是说给她听的,并且她能够理解这段话的含义。
“在那之前,我是大月之人。”——大巫女再度开声,拉回了白发女孩儿的思绪。她有些颤抖地用手撑着地面,但是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理应侍奉此刻却出言顶撞的神灵那冰冷的双眼。
神情决绝而毫无动摇。
“人类种的勇气或者说无谋,总是会令我倍感惊奇。”艾莉卡用那依然令人感觉十分空灵的声音说完,闭上了双眼,再度睁开的时候她仿佛又恢复了那个像是邻家大姐姐一般的能干佣兵。
“侍奉神的巫女却是一个把自己的故乡放在神灵之前的实际主义者,这真是有够讽刺的。”她的音调恢复了人类般的温度和情感起伏,仿佛之前那一切都只不过是某种错觉一样:“但这样的话。”
艾莉卡向前走去,武士和足轻们紧张兮兮地举起了武器。
而她毫不在乎地靠近到了长枪与箭矢组成的战阵面前。
“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
即便去掉更为广阔的外城,只计算新京的内城区,其占地和宏伟程度也拥有堪比一个里加尔国家首都的规模。
与区域划分明显可以以东南西北区别的外城区不同,内城区更像是里加尔贵族人家庄园爱造的那种迷宫一般的构造。高矮不一的长长城墙与走廊一层套着一层,狭窄与宽阔区域被有意地打乱规律安放,即便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都能令攻入的部队进退两难,而防守方则可以借助熟悉的岔道进行侧翼包抄与背袭。
为了避免有人完整掌控新京内城区以及皇居内部的构造,甚至就连驻守的部队通常都只知道自己负责的一片区域内有怎样的通路。
近似的色彩与单调的墙体具有极高的迷惑性,以至于驻防部队频频传出某某段城墙夜间会有鬼魂出没的说法。他们相信迷宫一般的城墙构造不仅对生者起效,还让许多亡魂未能走出,停留于此。
大巫女和她所指挥的月水部队,就位于内城区的最外层区域。
而她越俎代庖成为武士们指挥的理由也很是简单:
“震灾发生当天,因为不知名原因新京驻守的鬼族除少部分外集体发狂。因为新京高位华族都很喜欢用高大威猛的鬼族作为自己的私人保镖以彰显气派缘故,7成以上的高位华族在地震当天直接被击杀。”
“因为指挥官亡故的缘由,我现在就负责指挥月水部队,在最外层构筑起防线防卫那些发狂逃窜出去的鬼族。”大巫女显得很是疲惫地揉着自己的额头,贤者扫了一眼这处用作指挥所的天守——和人的一种城防塔楼建筑,这里视野很好,向下看去进进出出的武士、足轻与巫女也很多,但尽是朴素的乡士与足轻,人数与盔甲样式诸多,唯独缺乏那种衣着华丽的上士。
“作为一种惩罚手段?”亨利开口,单刀直入。作为大月神社最高贵的存在,她被丢到了内城区的最外围负责城防,这看似是给予了重要指责实则却有如发放边疆,是被挤到了权力核心以外。
并且少了那些组头、上士之类负责传达命令的基层士官,作为总指挥要调动如此众多人手防卫如此庞大的区域,压力不可谓不大。
内城区是一环套一环的迷宫一般的区域,有无数岔道和只有驻防部队才知道的小道。这种设计的目的从来都不像是新京高耸入云的外城墙那样偏向于防守性——它大多数城墙低矮所以难以阻挡攻城武器对内部的杀伤,有许多地方甚至狭窄到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
狭窄,低矮,复杂,有许多供驻防部队通过、绕后、侧袭的暗道。
是的,内城区是一整片杀戮区。
当高耸入云的外城墙沦陷,敌军攻入城内以后,外城区平民的房屋与街道势必会对大军和攻城器械的行进造成阻挠。而在通往皇居路上的内城区如同迷宫一样的设计,则可以进一步迫使敌人舍弃重型设备,仅以步兵和骑兵进入。
这是一片人为制造的巷战区域与纵深,将足以攻破新京外城墙的庞大敌军化整为零,分隔切割为无数小股部队然后再利用地利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