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公社下午的表彰会出了纰漏;原定各大队及部门,站厂派代表参加的公社礼堂拥进了大批的社员,钱北大队就来了三四百人。--公社只得将大会移到中学操场举行。
林木森披红戴花坐在主席台上,感到广场上的红旗是为他招展,拥挤的人群在为他欢呼;“質美者以通為贵,才良者以显为為能”。他的脑海中不时闪现一句话:“蛟龍得**,終非池中物”。
开会。表彰会。代表会。座谈会。事迹报告会……林木森都不知道这一周自己是怎样过来的,一早起来,他和先进代表们就机械地按照行程秩序,吃早饭、开预备会、座谈、吃中饭、报告会、座谈、吃晚饭、报告会、座谈、睡觉。之中不时还有领导接见、座谈。从公社,到县、市、地区;会议级别越来越高,他身上的光环越来越炫,但他的激情越来越淡。终于回到了龙溪茧站,见日历出现了鸀色数字,林木森激动了。
今天周六,可以回钱北了;可以见到……一时间,林木森又恍惚起来;是急于见到李金凤,还是沈梅英?在陶醉荣誉的时间里,有股**一直在咬噬林木森的心绪。酸酸地,痒痒地,下身激奋,有时半夜去冲凉水澡。他就象是一个凯旋的英雄,要在女人柔情的怀抱涤荡征尘,要在女人温婉的身上发泄**。他猜测过,战争的胜利者为什么要掠夺敌人的妻女充填后宫,占有对手女眷也是征服者的一种心灵慰藉!
吃了中饭,林木森就收拾东西。在衣柜的“荣誉证书”下有个牛皮纸“档案袋”,这里有他的“家当”,三本存折,合计六百五十元钱。他很久没动画笔了。
应该作几幅画了!林木森想,青港滩是百年难遇,“火海救人”更是千年一回;名声荣誉会随时间而淡化,只有钱才能作生存的保障。可是,沉湎在名誉的浮燥里,林木森没有创作的动力。
放回存折,林木森抽出里面的白丝巾,轻轻抚摸;不需展开,他眼前便呈现二行字:“生當复来归,死当長相思”。丽雯,你过得好吗?怎么一走,音信全无。
在农村,对粉碎“*彪反革命集团”并没有开展多大的运动,高层政治风云对于农民的三餐一觉相距太远。
自从执行户籍制度后,农民便圈在所划定的区域内。这里是他们祖辈生息的地方,在这以血缘为纽带形成氏族村落里,辛勤耕耘,荫子荫孙,瓜瓞绵绵。只要没有战争,没有饥荒,社会的运动对于你们只是一阵风雨。龙溪河水向北流,即使一场台风,乌天黑地,雨落再猛,水流太湖。狂风大作,刮不了三天。太阳一升,风平浪静,农民照样作田、吃饭。
而在湖兴城里,大家私下传播一些事。林木森得知“革命形势大好,斗争风起云涌”。*彪的儿子*立果为“篡党夺权”,在上海召开了“三国四方会议”;由*腾蛟纠集*建平、*励耘、*维国,组织“*彪反革命集团”江浙沪的“行动指挥所”。现江浙沪“深挖余党”,丽雯,你公公徐光亭和*励耘关系密切,
“木森,木森——”徐桂香在楼下叫,“,是谁来了!”
林木森心底激起千尺浪;心有灵犀一点通。徐桂香姐难道又“送”丽雯来了?匆忙开门出去,原来是大牛和梅英。虽有些遗憾,一晃半个月不见,倒也思念。沈梅英踱着小碎步,在大牛殷勤护卫下,慢吞吞地上楼来。
“快坐。”林木森忙招呼,“大牛、梅英‘快坐呀!”
大牛兴冲冲地说:“我不坐了。木森,我要回家去一趟。让梅英在你这里歇一下,好吗?”
“你真是罗嗦!在木森兄弟这里,你还不放心?”沈梅英把手一扬,说,“快去快回。一会太阳下山,河上风冷。”
“好。来回顶多一个小时。”大牛话落音,人已跑出了门;一连串“登登登”脚步响,转眼没了影。
“你怎么不去?”林木森感到奇怪。
沈梅英说:“他家一座草棚屋,又低又暗,进门时头都伸不直。不说了!”沈梅英的脸突然红了,娇嗔地说,“你猜,我今天到城里去作什么了?”
林木森说:“你们是从城里来。嗯,伯父,下馆子了。”
沈梅英说:“还有件重要的事,你猜不到!过来,亲我。”
沈梅英的话被热吻淹没了;相思,眷恋在唇舌间传递。沈梅英吮吸林木森的舌头,吸入吐出,暗示他的下面行动。林木森激奋了,伸手入怀,突听庭院有人叫桂香。
徐桂香答道:“大牛的娘子来了;我送些点心,一会就下来。”
真是色胆包天!林木森赶紧取毛巾递给沈梅英擦脸,打开房门;徐桂香端进盘包子,关切地问沈梅英:“饿了吗?有了身孕要多吃。”
“才一个月呢!”沈梅英不好意思地说。
徐桂香嘘寒问暖,磨蹭半天才走。沈梅英喝着糖开水,吃了半个包子;她的脸上浮现一种幸福的容颜。
昨晚,孤寂难寐的大牛硬缠着要“同房”,沈梅英扭抳一阵,**难却,一番**,谁知“见了红”。一清早,沈宝根就让大牛用船送沈梅英到城里“医生”。沈荣根领着上一医院去一查,医生说,“怀孕一个月了,以后多注意。”大牛的兴奋劲刚起,被沈荣根劈头盖脸臭骂一顿,“你还小呀!这都不知道?女人这时最娇贵。万一出了事,人命攸关!”大牛唯唯诺诺。
回转路上,大牛要到跃龙家里去“报喜”;沈梅英说,“你家里又暗又潮,满屋霉味;我才不去!”大牛不敢吭声了。
船到龙溪茧站,大牛说:“要不你到木森哪里休息;我一个人跑一趟?”
沈梅英正中下怀,同意了。
“高兴吗?”沈梅英朝林木森甜甜一笑,俯在他耳边说,“是你的!”
真是“打鬼鬼不来,怕鬼鬼作怪”;林木森感到后脊梁发怵,一旦露馅,岂不是在汽油桶边玩火吗?他说话都结巴起来:“真,真,真的吗?”
“瞧你,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好了。”望着紧张得浑身微颤的林木森,沈梅英心里得意极了,说,“我有感觉,就是我们在大队部哪次,他来了。能怀上你的儿子;真高兴!儿子会跟你一样聪明!到时你作儿子的干爸。你可要好好教他,让儿子同你一样能干,不,比你还聪明能干!”
沈梅英偎在林木森怀中,喋喋不休地絮叨;直到大牛来,才依恋不舍地走了。
林木森一直傻傻地立在窗前,脑袋里嗡嗡鸣响;一个月,就在大队部哪次,怎么会这么巧?呆到徐桂香叫吃晚饭才清醒。
林木森问:“桂香姐,女人怀孕有预感吗?”
徐桂香望了林木森好一阵,说:“有。哪年我怀了儿,就时常作梦……”
林木森猛悟自己问错人了,好在徐桂香知道林木森有些书痴呆气,没往心里去。林木森没有回钱北;一种恐慌弥漫脑海,揪攥他的心,他害怕见到大牛,害怕见到沈梅英,更害怕见到李金凤。
林木森开始准备退路;心想,赶紧多画些绣样。一旦出了状况,声名狼藉,有了钱才能保障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