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外凄凉。
姜溯将人抱回寝宫,忽然意识到一路遇见的那些侍从们难以自已的微妙表情,而后想到几月前他在姜泽手中瞧见的“太子通焉”四个字……浑身僵了僵,下意识将姜泽放了下来,僵硬地牵着他的手进了寝宫,将人哄睡着。
然而这并没什么用。
因为半年之后,姜泽非常愉快地从齐国探子发回的密报中得知了“齐国上下都在八卦姜氏兄弟是不是私通的”“齐国国君闻之讥讽‘好一对狗男男’”这些趣闻。
等到姜泽终于恢复正常——经历此事,他的面上少了一分天真依赖,多了一点严肃冷静,姜溯心下既是欣慰,又有怅然。
祭天遇刺,朝堂上下这几日多是阴霾笼罩,尤其天子日日板着一张脸,简直吓坏某些心虚之人。
姜溯将麾下心理素质不佳之人记了下来,重新处理某些搁置已久的事。
这个时候诸葛瑜已经成功混入右相府中,成为其麾下一名颇为惹眼的幕僚。三月之前的水灾极为严重,好在朝廷赈灾及时是以并未造成难以控制的损失。不过即便如此,阳高、渠梁二郡依然有很多百姓流离失所,是以姜溯派去的人只能隐约从其中百姓口中得知阳高确有诸葛氏,并且次子年少有才。
姜溯短期内未打算将他吸纳入核心幕僚。不过此人可堪一用,是以便拿此事询问考校之。
屋外明明已是冰天雪地,诸葛瑜也明明身着厚重棉衣,手中却装模作样地还持着一把羽扇。听闻姜溯如此询问,只略一思索便淡淡一笑道:“这须看殿下心中是怎么想的了。”
姜溯微眯了眼睛:“何意?”
诸葛瑜从容不迫道:“祭天遇刺,可理解为两种意义。第一,有人竟胆敢挑衅我姜国,若不彻查严惩,必有损天子威仪,更严重者可使谣言四起,大失民心,动摇国之根本。但若是加以适当引导,也可使姜国上下凝聚一心,一致攘外。这第二嘛……”
诸葛瑜说着,轻摇了摇羽扇。但这寒冬腊月哪怕是一股轻微的凉风也是极吃不消的,所以他面上笑容微不可觉地僵了僵,也是即刻停下了手中动作:“也可以看作是上天不满我如今姜国天子,降下神将惩罚之。”
他意味深长的说完剩下四个字:“如此一来……”
姜溯闻之,凝视诸葛瑜的目光骤然一冷,恍有无形压力逼迫诸葛瑜。诸葛瑜也并不惧怕,反是从容自然一笑接下去道:“当然,凡是都有利弊之面,陛下自能化险为夷。”
他在姜溯愈发冰冷的目光中施施然道,“昨夜在下夜观星相,见紫微星自东南向西移且愈发明亮,掐指一算此乃我姜国坐命之征。近日一劫,大可对外宣称是随国国君为阻挠天降鸿福是以派遣刺客前来刺杀天子,不过陛下福泽深厚因而对方并未得逞。如此既能守护根基,亦可鼓动民心,这随国江山也就是囊中之物。”
姜溯深深凝视他许久:“哦?先生居然还懂星辰之术。”
诸葛瑜便轻轻敛眸,笑而不语。
诸葛瑜退下了。
姜溯见他的背影已消失不见,方才道:“诸葛瑜此人擅揣摩人心亦有野心,可以重用,但又容易养虎成患。”
右相缓缓叹了一口气。他沉默许久,缓缓道:“以在下之间,诸葛瑜可堪重用。在下知道殿下心慈,总不愿用非常手段对付姜泽……若是身边有一人代替,倒也是好……哪怕将来在下自右相之位退下,也能心安了……”
姜溯眸光微闪。
他看着右相慈爱的面容,大约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黯然:“外祖无须如此。”
右相又摇了摇头。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忽然阴沉了下来,“先皇在世前的最后时日几乎到了昏聩无能之地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姜泽也不知用了什么阴险诡术……”
他的话未能说完,已被姜溯打断:“外祖请慎言!”
“殿下……”
“够了!”
姜溯深了一口气,隐去面上所有挣扎动容:“诸葛瑜的计策确好,只不过如今不合时宜。”
右相将这句话琢磨了两遍:“不合时宜……?”
姜泽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将目光挪到别处,瞳眸之上才覆了难以辨别的复杂情绪:“……如今我手中并无军队支撑,贸然进取除了暴露野心并无任何好处。不如等姬氏兄弟内战,我手握军权攻下随国,届时方才是夺回帝位的最佳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