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下方的女孩子闻言飞快的抬起头睃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用一种低低的腔调道,“二哥临走前,曾说,他此去东京,是为了寻个人,若不是事已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不想去,因为到了他非走不可的地步,事情已是不可挽回,蜀中怕是要乱了。如今正是外忧内患之时,若是连蜀中都乱了,这天下便再无净土。所以,这蜀中不能乱!”
姚文贤闻言神情凝重起来,六娘顿了顿,听见上方没有接话,这才继续道,“可蜀中乱不乱却不是他说了算的,此事,要姚大人说了才算!”说罢,抬起头来,望着姚文贤。
姚文贤见状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才进门时候看见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一听六娘镇定的言语,一瞧那双平静的眼睛,就知道眼前这女孩子并不那么简单。
“哦?”姚文贤淡淡的挑眉。
六娘见状笑笑道,“二哥还说,不出三月,东京城必破!”
姚文贤闻言浑身突然一震,瞪着六娘失声问道,“他到底去寻的是谁?”东京城熬了这么久,有种默契在里面,在他看来,再熬个三五载的,时机成熟或者有人按耐不住了,才会倒下,却是没想到韩过竟然会给出这么个答案,他可不信韩过真的是去找人的!
“仇人!”六娘眨了眨眼睛。
姚文贤闻言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可不是么,韩改之睚眦必报的名声在外,他可不是那种等时间替自己消灭仇人人,如此行事与他往日大胆出人意表的风格倒是相符,他就说此人怎么会原谅皇帝跟他来的那么一招。不计前嫌的跑去东京城帮那帮与他有旧怨的人。
想到这里,姚文贤的目光不由得放在了六娘身上,细细打量了起来,不过是黑黝黝的一个乡下姑娘罢了。没半点儿女孩子的样子,眼神大胆,身上的衣裳也有些奇怪,那模样若是生在男子身上还算俊朗,偏偏是个姑娘,却是叫人瞧着有些不伦不类了。
只是,在此刻他却不觉得那么不伦不类。只觉得韩改之传说中的妹子合该如此才对!
“他就只说了这么多?”姚文贤又问道。
六娘缓缓的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说法,叹息了一声道,“我本是不想来的,我二哥的性子大人怕也是知道的,他行事不羁,又爱权势,我却是不喜这些。他在外面闯荡家里提心吊胆便罢了,还招惹了一堆祸事,就为着这个。险些兄妹反目。好在前几年发生的事情叫他心灰意冷,只想安安稳稳的在这蜀中度此余生,做些小事儿造福乡里就是了。”
说到这里,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奈何,便是这蜀中也要乱了……”
六娘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这才望着眼神略微显得深沉的姚文贤道,“我不来不行了。”顿了顿,又咬牙愤愤的道。“他这是逼我呢!”
姚文贤闻言眼神一闪,韩家兄妹的过往他也有所耳闻,六娘当面挑开,至于话中有几分真假却是不知,倒是瞧出了眼前的韩六娘行事偏激,兴许传言不虚。此事可不是韩过逼她的!蜀中之乱怨不得别人。
姚文贤没说话,六娘突然一改愤愤的神色,笑眯眯的望着他道,“我二哥还说不论干什么事儿都是需要银子的,收买人心要银子,叫人办事要银子,若是打仗,那更是大把大把的烧银子!叫我问大人需要银子么?”
姚文贤眼皮一跳,他也算混迹官场几十年了,深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道理,平白无故的送上门的好处若不是个坑,打死他也不信,只是,他却是想不明白韩改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竟然给他送银子?
细想近些年韩过在蜀地所做的一切,他一分钱都没赚,倒是韩六娘在这边儿开了些布庄赚了些钱财,不过,那些东西蜀地的人用的都是韩过白给的,异地却是出了好几个商行做着这样的生意,赚的钱可不少!
他也曾留意过,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与韩改之无关,莫非韩过早就料到了今日,将所有的事情隐藏的那么深?
这事儿他自然查不到,六娘干这事儿的时候是透过了刘权,刘权此人是很有些能耐的,宁家与人结仇的不少,他可没什么仇人,知交遍天下,拿着六娘偷出来的韩过的成就去卖钱,自己却是不参与其中,就是一竿子的买卖,赚一笔就走。
拿着做无本买卖赚来的钱再做其他生意,这两年是做的真心红火。
当日韩过才开始搞发明的时候,六娘是本着跟他作对的心思偷出来交给刘权的,他赚钱不如她赚么!
谁知道韩过是越搞越多,自己也不卖,加上刘权也不贪,只拿着一成的钱,余下的全凭六娘做主,结果六娘是越发的做的得心应手,便是家里有人拿回来说,韩过也不吭声,她自然做的越发的乐呵。
就是这样经营了三年,竟然赚了个钵满盆满,她原本是想用这些赚来的钱建立信息系统的,结果肖管事和赵妈妈太能干,刘权跳出来以后也干的挺好,根本不需要再投钱进去,结果赚到的钱她不投资,对她莫名其妙信任的刘权也没拿出来用,滚雪球的效果就是她如今的身家俨然是个土豪了,这种时候给姚文贤点儿甜头以确保双方的利益关系完全不成问题。
“便是生意人,也知道无利不起早!”姚文贤扯着嘴角笑道,他不想跳坑,也不认为自己有多大能耐乃至一统天下,“韩改之到底意欲何为?”
六娘盯着他道,“你想听我二哥的想法还是我的?”挑中姚文贤就是因为此人贪生怕死,有事儿没事儿顾虑太多,这样的性格在六娘看来很好,至少拿了她的钱不敢不干活,也不敢太过分的上门敲竹杠!
姚文贤瞥了六娘一眼。显然,他还有些不信六娘。
六娘已是摆手道,“罢了,告诉你又如何?我的想法很简单。蜀中平平静静的,只要内里不乱起来,就这地势谁也奈何不得,我便能安生过我的小日子。我二哥的想法要高尚些,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者谓我何求!至于为何是大人,不过是信不过那曾礼罢了!”说到最后。嗤笑一声,显然是对韩过想法的不屑。
如此一说,姚文贤倒是信了七分,曾礼这颗墙头草的名声绝非白来,自己的上司不知卖了几任,韩过仇人多,一旦有机会,他卖韩过怕也卖的快的很!余下人等。别说韩过,便是他也瞧不上眼了。
韩过办事的手段虽叫人诟病,却也瞧得出建功立业的渴望极大。而韩六娘的确也不像有什么野心的样子。
想到如今的局面,他哪里是不想一手掌控大局,可对手显然不弱,其中还夹带着千丝万缕乱七八糟的关系,又岂是银子能解决的?
有了银子虽好,可要解决目前的难题却是不易,收了她的银子,蜀中却依旧乱起来的话,他倒是不怕韩过想不开对他有什么行动,毕竟局势所限么。眼前这个性格偏激有韩过在背后撑腰的韩六娘更叫他觉得招惹不起。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眼前这韩六娘是两者占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