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是何家贤身边最亲近的奴婢,婆子们哪有不给面子的。
五十大板下去,就算留命,也不过是一口气在,活不了几日的。
奄奄一息的绿尛,身上血肉模糊,被扔进了乱葬岗子。
雪梨与和气连夜将她抬了回去,喂了救命的药。
绿尛喘气,对着雪梨惊诧:“为何救我?”
雪梨笑笑:“咱们不过是鱼肉,人家是砧板,若是不守望相助,他日我落难,又有何人救我?”
绿尛仍是不相信,雪梨满脸怒气:“我在汀兰院这些年,不比绿尛姐姐伺候梅姨娘的时日少多少吧?我一心以为我迟早是二爷的人,却将我许给了一个小厮,霸着二爷。这些我都忍了。后来要我做事时,说升我做管事娘子。可如今你瞧,我为她挨了板子,身子骨到现在还是虚的。孩子都生了两个,年岁这样大了,她可曾有一星半点要升我的意思?泥菩萨也有三分血性,更何况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忽悠我?只怕再过一段时间,我的下场,就和姐姐的差不远了。”
绿尛跟着梅姨娘,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见雪梨的神情,还有她这些年起起伏伏的遭遇,倒是信了三分。
曾经,她也以为雪梨一个二爷侍妾的身份是跑不掉的。
后来嫁了和气,她觉得也还行,和气是二爷身边得力的人,她也迟早要管事的。
没想到这些年过去,真的就是如她所说:何家贤一直给她画饼,让她出生入死的卖命。实际上呢,还是个伺候人的奴婢而已。
“为什么?我瞧着二奶奶挺器重你!”绿尛艰难问道。
“还能有什么?我这种半路投诚的,哪里比的上人家一开始跟着的。”雪梨气得两眼冒火:“那个吉祥,人都死了,还三五不时的惦记着,念叨着,若是她还在,汀兰院该是她管事才对。”
吉祥,对哦,吉祥。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绿尛忍下了要说的话。
伤口反反复复的感染,虽然保住命,但是吃药要人喂,翻身擦洗都要人伺候,雪梨抹着眼泪:“姐姐,瞧你这一身的伤,我瞧着都心疼。咱们伺候了方家人一辈子,到头来,空赔了一条命!”
一面给她擦身,一面眼泪掉下来:“我也不过是一日挨一日,哪日二奶奶在物色一个跟吉祥一样的丫鬟,我也就解脱了!”说起吉祥,她恨得咬牙切齿。
绿尛低声道谢:“有劳你了。”
雪梨照例骂骂咧咧的说吉祥,阴魂不散,死了还占着位置,一面给绿尛喂粥。
养了二十多日后,雪梨这天回来,在隔壁屋摔了一个碗,收拾了心情,才过来给绿尛梳洗。
“居然叫我去给吉祥上坟?好大的主子!”雪梨怨毒的咒骂起来:“什么东西!”
随后又自我安慰:“幸好死得早,不死还不压着我永世不得翻身!”
绿尛便虚弱的笑着:“连妹妹都觉得她死得好,那我也没什么好愧疚了!”
雪梨先是一愣,随后诧异的回脸望着绿尛:“你愧疚什么?”
“不过是一点儿雕虫小技罢了。”绿尛自觉得不过是吊着一口气,想要真的康复,非常难,怕是就此瘫了。
她无亲无故,若不是雪梨帮扶,她只怕早就暴尸于荒野间。想到日后还要在这里住下去,便想送她一个人情。
“她本不该死的。”绿尛既然决意在雪梨面前讨好卖乖,便也不怎么隐瞒,将设计让吉祥顶罪,不小心喂食了方老爷砒霜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讲了出来。
讲完了这么一大通话,她有些气息不匀,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没看到,和气快速出了房子,往方府角门那边去了。
没有了绿尛的梅姨娘,开始依靠方其瑞。
要人伺候,要增加月例,要穿上好的绸缎,要吃最好的燕窝。
许是让步,许是可怜,方其瑞都妥协了。
她说:“她一个颐养天年的老人家了,身边最得力的丫鬟都没了,还能干什么?好吃好喝享受生活,然后去死。”
这几句话很有杀伤力。
然后,在某一日,然然跟方宝乾因为一点小事打起来了之后,梅姨娘说她太没有教养,要带到身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