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喧嚣的闹市,车来人往,川流不息,霓虹灯红光十色,将这深沉的夜逐一点亮。
和温时卿相约的地点,在恒隆附近的一家清吧。
江之炎喝了酒,打车到那时,温时卿已经在了。
男人坐在吧台上,脱了大衣,穿着件圆领毛衫,如玉的肌肤在酒吧昏暗灯光的照映下,隐约可见他颈上青色的血管。
温家的几个子女,他略有所闻,对于温时卿的长相,更是印象深刻。
江之炎迈步过去,瞟了眼他身前琥珀色的洋酒,沉沉道一声:“你好。”
疏淡的语气,毫无起伏。
温时卿侧头抬眸,一脸淡然:“坐。”
江之炎放了手里的外套,在他旁边坐下,冲酒保说了声:“莫吉托。”
两人并肩坐着,默不作声。
半晌,江之炎看着倒入杯中那透明的液体,忽然开口:“如果你是让我来离温念远一点的话,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他接过那杯莫吉托,抿一口,侧目看向温时卿,态度坚决:“因为不可能。”
温时卿抬了下嘴角,只问他:“当年的事,你知道了吧?”
江之炎沉默着。
温时卿一目了然:“那温念为什么会成今日这副模样,你心里有数。”
“我知道。”他说。
温时卿掏出一盒苏烟,屈指抽了一根,递过去:“作为一名医生,我看过太多的生老病死,对于死亡,我以为我早就看淡,可只要一想起温时屿和温念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我总是彻夜的,不能安宁。”
温时卿打火点上:“那天交了赎金,我就在警车里一直等着,直到绑匪来拿赎金。我们一路跟着他,到废弃工厂的时候,因为光线太暗,我们跟丢了人。”
“我是第一个看见他们的,满地的血,温时屿一脸伤,身子护着温念,已经咽气了。”他哽声,“腹部那三刀,扎的很深。”
“温念受了些皮外伤,送到医院,昏了三天。醒来后,她问我‘温时屿在哪’。我说没了,她掀了被子一路奔到太平间,看着温时屿毫无血色的脸,难以接受,嘶喊着哭昏了。再次醒来,她不说话了,每天仿佛丢了魂一样,怔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让人碰她。哪怕出了院,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间。”
江之炎抓着杯身的指尖撮到泛白,他仰脖饮了大半,红着眼在隐忍起伏不定的情绪。
“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的失语和轻度抑郁症。后来,我二婶从老家回来,陪着她照顾治疗了一年后,她告诉我们,她想上学。于是我们带她去学了手语,送她去了正常的学校。”
“好在,没有人看不起她,没有人孤立她。高考那一年,心理医生说,她在变好,至于开口说话,要看她自己。”
他深啜一口烟:“至于绑匪,死了一个,另一个不知所踪,直至今日,都找不到凶手。”
烟蒂燃尽,温时卿在烟灰缸上拧了下烟头,又道:“江之炎,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记得,去年冬天,你发烧入院。”
他说:“是温念送你去的医院。”
江之炎夹着烟的手微一颤,那大截的烟蒂随之落了下来,连带着他噙了许久的眼泪。
门口的铃铛声“嗒啷”响了两下,几个年轻男女从他们身后走过,带着室外清冽的寒气。
温时卿饮完最后一口酒,声线渐沉——
“江之炎,我没有兴趣追问当年你离开的原因,我只希望往后陪在她身边的你,不是因为那可笑的同情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