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是山中的老猎户了。作为他们这片的猎户之首,齐家比任何人都知道养山的规矩,而齐大娘身为齐家的掌家娘子,更应深谙这其中的道理。所以,她这么说话,必不是真的让李沁弄死那几只小猞猁吃肉的,而是另有所图。
所图为何呢?李沁立刻想到了那个只要提到小猞猁就笑得眉眼弯弯的齐朵儿!
也不知道是因为齐三的猥琐形象还是齐大娘的不喜态度,这会儿想到了齐大娘话中的意思,便是可爱的齐朵儿她也提不起一丝喜欢了。齐大娘宠孙女可以,想要直接说出来,他们也不好找什么理由拒绝。可是这么和她一个小姑娘耍心眼,就让李沁不喜了。再说,齐朵儿想要,可以让齐大嫂帮着要。既然齐大嫂都没开口,就说明小猞猁于他们家是可有可无的,齐大娘又来张什么口?给了他们,小猞猁就能过的更好些了吗?虽然和小猞猁们共处的时间很短,可是李沁还是想尽力给它们好的生活。
“没关系,我和于斐都很喜欢,我们会好好养着它们的,我也会尽力不让我们成为于斐的拖累。”李沁笑意盈盈地道。
自己刚刚的一大段独白,就这么被李沁笑呵呵地顶了回来,齐大娘也不欲与她一个小丫头掰扯那么多,只是扭头轻嗤了一声,不再看她。
好在这会儿于斐已经风风火火出来了,后面还紧跟着脚步有些不迭的葛大婶。
于斐接过齐三手中的东西,便蹲下身示意李沁上他的背,而葛大婶也结果齐大娘手中的东西,不住地感谢。
李沁也不矫情,抬起拎着东西的手就搭到了于斐的肩上,然后全身都倾在于斐的身上。
于斐两手都拎着东西,实在腾不出手来拖着后面的李沁,便道:“我晚点儿身子,你能行么?”
“能行!”李沁欢快地应着,并不避讳地又往于斐的身上窜了窜,然后双腿就夹到了于斐的腰上。
“怎么就这么金贵了!几步路了,还就不能走了?”齐大娘又忍不住开口。
葛大婶是知道他俩的,所以便打圆场道:“小琴身子不好,小斐宠着些也没啥。大嫂子,年轻人的事儿,咱们就别参言了。”
齐大娘还欲再说,可于斐已经道:“大娘、婶子、三哥,我们先走了!”说完,就弯着腰,拎着东西,把同样拎着东西的李沁驮在背上,却走的极稳,丝毫显现不出狼狈。
都走出去了好远,还能听到齐大娘在那嘟囔:“一个买来的贱籍丫头,还让小斐这么宠着,真是不像话!小斐这孩子多不容易啊!这丫头怎么就不能懂点事儿,知道点儿冷热!”
“小斐难得上心,他高兴就好。”葛大婶笑着规劝。
“你们离得近,看着些,这丫头伶牙俐齿的,看着可有主意呢——”
后面的话李沁便听不清了,她的小身板儿趴在于斐宽大的后背上,说不出的温暖、安全。
“我的脚刚刚扭到了。”李沁这不是说假话,她刚刚只顾着生气,还不觉得怎么样。后来追上了齐大娘她们,她才感觉到脚腕有些许疼痛。不过好在之前那下齐三拦了她一下,不然她这会儿脚踝会更严重。当然,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会对齐三生出什么感激之情,毕竟如果不是他三番五次的靠近自己,自己也不会一时不察,被树根绊到。
“严重不?很疼吗?一会儿找葛大婶要点药酒吧。”于斐的脚下一顿,问道。
“不严重,回去用热麻布熥一下就好了。”李沁道。
“那回去你别动,我烧水。”
李沁轻“嗯”了一声,把脸慢慢地贴上了于斐的后背。
“其实我很不喜欢齐老三。”李沁嘟哝着。刚刚她以为自己又是踹又是警告的,他应该收敛了才是,可是看他后来的表现,好像和她预期的并不一样,所以她心中难免有些厌烦。
“什么?”李沁的声音太小,以至于于斐都没太听清。
“没什么。”李沁顿了一下,道,“一会儿又有的忙了。”
的确有的忙了。今天分配到的猎物挺多,虽说刚刚大家伙儿都商量了,说明天集体不打猎了,只去维护、修补一下陷阱就回来,可是有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今天先做了。天热,许多东西都放不住,就像是野兔这样已经死了的动物,不把皮扒下来,把肉腌上,明天就不好处理了。
所以即便于斐三番四次的强调不用李沁帮忙,可最后两个人合力还是做到了油灯里的油快耗光了。
第二天清早,李沁就被小猞猁们毛绒绒的小脑袋拱醒了。
小家伙儿们现在很认她,也愿意和她亲近。
于斐已经把锅烧热了,之前给小猞猁们留出的鸡汤还有剩下,李沁忙下炕洗漱,然后端过放得温热的鸡汤给它们。
眼瞧着它们粉嫩的小舌头一点一点地舔舐着碗中的鸡汤,她的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这也让她不禁想到了自己。
自己一个人成了官奴被发卖到了这北方苦寒之地,又被主家扔出门外,得于斐收养。于斐对她,会不会也像是她对这些小猞猁一样,有同情、有不舍,更有一份担当在呢?所以,前世里,即便明知道李沁很想逃离他的身边,他还是不放手,就是因为他相信,没有人会比他对她更好的吧?
正思绪间,于斐已经去葛家把饭拎回来了。依旧是他吃着有些膻味的内脏,却给李沁的碗里放了好些猪油,亮晶晶的,让人很有食欲。
“脚还疼吗?”
“不疼了。”李沁活动活动了脚腕儿给于斐看,“怎么转都不疼了。”于斐昨天给她用热麻布敷了两次,今早起来又敷了一次,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这么一呵护就完全好了。
“要是还疼,就别动了,活儿有我呢。”要是不看于斐正在拼命往嘴里扒拉饭菜的样子,李沁一定会觉得十分感动。可是也正因为他这样自然而然的话语,让她愈发觉得熨帖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