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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为法事而来一（第1页）

林半月醒来时已日上三竿。他自懂事起开始随师傅学字读书，每日便有早起习惯，今日却是晚了。

师兄果然走了，虽是早已说好的事情心里却仍是有些气的。于是这几日青木观里的一切东西都开始悲哀起来。水瓢因为太用力舀水裂了、筷子在吃饭时戳碗断了两双、碗被戳碎了一只、祖师像前的香竹断了三把、上月新买的扫把被扫的成了秃把把??

本该清静的青木观一时乒乒乓乓听上去很是热闹。

任性的日子不能一直过，林半月这日早起，习惯性的拿起门外的扫把准备扫地，才发现只剩下一根木质的棍棍，意识到自己这几日确实过得有些小孩子气。日后青木观虽就他一人但也不该如此下去，想到损坏的家具还要重新花钱置办，脸色瞬间黑了起来。青木观最缺什么？不是人而是钱！

林半月坐在石阶上手支着下巴打算着，观里最主要金钱来源是山下村镇的法事，听师傅说这是祖师留给观里的吃饭本事。至于香火钱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人家别的观里的主项收入在青木观成了鸡肋，原因是观里只供奉青木道人，也就是自己的祖师，在青木观弟子心中算是德高望重，但在旁人眼里哪有这个天尊那个地煞来的响亮，香火自然寥寥。

不过青木观的法事还算得上小有名气，求雨祈福不行却精于祛病避灾，所以时常有人寻上门来。

林半月自十岁起便学会了整套法事，十一岁便已经独立出观做法。所谓的整套法事大多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空架子，做出来给人看，眼花缭乱表演一番显得神秘高深，这对自小被师傅教导习文弄武的两个师兄弟都不是什么难事。师傅说这叫卖相，卖相好是很必要的。直接关乎收入的多少。其实真正有意义的是最后的那道符，虽然那道符也不是每次灵光。

青木观有自己的一套完整的画符祛病辟邪典籍。那本名叫符箓帖的册子虽然很薄，大概只有十几页纸，没有文字说明，只是在每页奇怪繁琐的图案下方标示这符的名字，譬如驱寒符，清目符等等。而具林山岳讲青木观就是靠着临摹这十几页的符箓延续了百年的香火。这画符也有着严格的要求，林半月自能握笔开始便开始依照册子上的符箓描画，师傅对别的事物是要求甚松，唯独这描符之事严格异常。每笔粗细转折、力度深浅都会有严格的要求，用师傅的话说这是吃饭的家伙，这个不用心就吃不上饭，青木观的人吃饭是头等大事，于是乎一时间练的热火朝天，人仰马翻。这画符的本事是一点一滴练就出来的，没有丝毫马虎取巧，林半月在临摹画符方面有不小的天赋，与师兄不同，师兄常因画的不好被时常敲头，而自己却是没有，相反常得师傅夸赞，这也是他最自豪的事情。林半月八岁时便能信手划出与书册上近乎一致的符画，无论粗细转折力度深浅都犹如拓印出来一般。

青木观画出的符也与其它道观不同。纸笔是通用的，不同的是人家用的是朱砂而青木观用的是兽血。当然写好的符外人看不出门道，自家人却知自家事。

深山多野兽，兽多自有不同。林半月从小便被师傅告知野兽中也是有天赋异禀的，能吸日月精华产生灵性，更有甚者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化成人身，那便是妖。当然青木观附近没有妖的，强大一些的妖兽都是没有，至少林半月没见过，也未曾从师傅口中听说过。

青木山也算是灵秀之地，山深林密野兽众多，这众多野兽之中时而会出现不同者，便是妖兽。这些妖兽不算强大，有所准备的话林半月凭借自己的一双半月刀也是能搏上一搏，所以对林半月来说得到有灵性的兽血并不是太过困难。只是妖兽难寻踪迹，得到兽血又不好保存，所以每次有血时都会制作成批的符备用。

师兄临走时，自己本着穷家富路的想法，摊了一尺高的面饼，拿出了观了所有剩余银子。如今米缸已经能看到黑黑的缸底，再没进项怕是真的揭不开锅了。

林半月想到自己即将成为第一个买不起米的青木观主，脸上不自觉的发起烧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背了包裹和法剑关了观门下山去了。

青木山下有靠山村，临近午时村口小路上有少年背着包裹行来，走到近处便见其穿了件淡青色的道袍，头为戴冠却梳了个髻用木簪穿着，眉眼算不不得俊俏却也给人干净舒爽之感。包裹底下压着把木剑，只漏出一柄剑把，明黄的剑穗在肩上拂来拂去。

靠山村不大，约有三十来户人家。村口有棵槐树如伞，老人孩童常聚树下乘凉。

走到树前时有几位老人正在树下闲聊，林半月上前施礼，几位老人见到他也是寒暄几句，一副彼此熟识模样。其中有一李姓老伯自石墩上站起，说道：“半月，这才月中，怎么就下山来了？”

林半月脸上一热，自是不能说观里没了盐米钱财，回道：“师傅和师兄出门游历去了，我一人在观里也是无事，便想着到山下来看看。”

“哦??是直去镇里还是在村里歇息一晚？”李老伯问道。

“去镇里一圈，过一晚再回来。”林半月回道。

“可是有紧要法事？”

“那倒没有，镇里白家的老太爷月前约的是过几日，我是提前来了。”

“那到我家吃了午饭再走，我与你有话要说。”说着便拉了林半月的手，向村里走。

林半月自懂事起便随师傅师兄常下山走动，靠山存是下山必经的村子，相互之间自是熟悉。

在李老伯家坐下，李老伯吩咐家人烧饭，端来茶水，林半月一一谢过。

“老伯叫你来其实是有事相求??”李老伯看着林半月放下水碗说道。

“什么求不求，老伯有事吩咐便是了。”林半月看着李老伯说道。

“这事说起来也不知你能不能帮上忙，但老伯也是想不到其它的人。”李老伯一叹说道。

“不知是什么事情？老伯不妨说来听听，若是能帮得上，自然不在话下，若是帮不上也好看看能不能出个主意。”早在李老伯拉自己来家中之时，林半月就隐约觉得李老伯有事，能来，自然已是心中打定主意。

“饭菜好了，吃了饭我带你去看。”李老伯见林半月应下，反倒不急了。

客随主便，林半月在李家吃了午饭便主动要求提起先前之事，李老伯同儿子一起带林半月向村外走去。

在一片山洼地间林半月被眼前景物惊呆，田地里一片乌黑模样。此时是入秋时节，本该金色的麦田现在似是被火烧过，烧过的麦田应该是草灰覆盖，留有残余麦茬，然而此时田里的麦子只是颜色变成草木灰色，茎叶甚至麦穗都仍是保存完整。

林半月摘下一片麦叶，两指一撮麦叶已成一抹飞灰。具李老伯讲述，此事发生在三日前，当日清晨李老伯与儿子一起来到这片今年新垦的地里准备收割。原本长势喜人的这片新田能为家里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然而怀着喜悦心情的父子二人却被这如碳烧般的田地弄懵了。

万事总有因果，林半月从一本散记上读到此句是觉得颇有道理，便记住了。然而此时此地却陷入迷惑之中，蹲在田边在脑中回忆自己所读的经书、游记、奇闻异事。与此事沾边的记载一时能想到的共有两个记载。

一是经书所述的阴湿之气，二是杂记中记载的一种专吸草木精华的妖兽。

阴湿之气多出现于阴气较重之地，常见的阴气之地入乱坟岗、常年不干的沼泽地??李老伯新垦的麦田是山之南水岸边，阳光充足不像是阴湿之气出现的地方。

妖兽之说更是缥缈，先不说此种妖兽是否真的存于世上，就是有，青木山的妖兽种类可以说是林半月清楚异常。青木观已妖兽之血作为画符笔墨，百年来对青木山上的妖兽种类数量可以说是摸的一清二楚，真有这样破坏草木的妖兽，形迹明显不过怕早已被发现。

两种情况都只是沾边，且林半月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几笔简单描述，若想真正找到原因还差的远，更不用说解决之法。

李老伯父子二人见林半月蹲在田边不语，心中已是凉了半截，想到这块辛苦开垦的田地＇最终还是要放弃，心中自然是不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