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县令只当林捕头所言是谢三的原话,他与肖捕头商议许久,决意“请”何家所有人至衙门回话。为了向谢三及沈经纶表明,他这是给他们英雄救美的机会,欲命衙差预先支会他们。
林捕头听完上峰的安排,低头劝说:“大人,谢三爷和沈大爷都不是等闲之辈,特别是谢三爷,很可能是皇上身边的近臣……”
“什么近臣?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难道他果真是……”吕县令急切地看着林捕头,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
林捕头摇头道:“谢三爷并没有说过什么,在下只是觉得,他毕竟是京城来的,若大人把案子审得清楚明白,或许对您的仕途大有益处……”
“这你就不懂了。”吕县令连连摇头,不赞同地说:“这都一个月了,你还没看明白吗?这位谢三爷可不是包公在世,为民请命而来。”他看了看左右,低声说:“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我就直说吧,谢三爷来到蓟州纯粹私事,说白了,他就是假公济私,他怎么会在乎案情呢?”
林捕头目光一闪,笑着问:“大人,是不是谢捕头回京之前,给您透露了什么内幕?”
“内幕倒是没有,不过他无意中提及,他是在蓟州遇上谢三爷的,并不是谢三爷所说,他与谢捕头一路追踪冯骥阳来到蓟州。”
“谢捕头为何与大人说起这话?”林捕头急问。
“你怎么这么问?”吕县令诧异地看着林捕头。
林捕头慌忙掩下情绪,笑道:“在下只是觉得,谢捕头走得那么急。或许有什么内情。”
“你管他内情不内情的。”肖捕头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对着吕县令奉承道:“官场的事。大人自然比我们看得通透。大人的吩咐,我们照办就是。”
“大人的吩咐我们自然应该照办。”林捕头“呵呵”一笑,又道:“我只是觉得,给谢三爷和沈大爷送口信的时候,他们难免会问起水汀的说辞,不如先听一听,她有什么话说……”
肖捕头一脸不赞同,摇头认定:“有什么好听的。她要说的。先前都已经说得七七八八……”
“先前只是她口述……”
“难道林捕头想让她立马画押招供?”
吕县令看着林捕头和肖捕头你一句,我一句,正觉头痛之际,衙差在门外说:“大人,何家三老爷来了,说是要把府上的逃奴带回家处置。”
“这么快?”吕县令不自觉皱起眉头。
“大人,要不要在下去通知谢三爷和沈大爷?”肖捕头一脸谄笑。
林捕头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沉声说:“不如先让水汀与何三老爷当场对质。先前水汀来到衙门不足一个时辰,沈大爷就命沈强管事传话肖捕头。我想,沈大爷或许已经知道。何三老爷来了衙门。”
吕县令胡乱点点头,只说先去见见何柏海。率先走出了屋子。
公堂之上,何柏海脸色灰沉。见吕县令来了,他俯首跪在地上,连声说着感激的话,请求吕县令把水汀交还何家。
吕县令重重一拍惊堂木,沉声说:“何……”他本欲称他“何柏海”,想了想还是改口道:“何三老爷,你闻讯赶来,就应该知道,水汀状告你私通反贼……”
“大人,冤枉啊!”何柏海的脸色愈加难看,伏在地上哀声说:“大人明鉴,她这是诬陷草民,草民是本分的商人,怎么可能私通反贼。”他连连喊冤,脸上却并无半点惊讶与愤懑,眼中只有忧虑与犹豫。
水汀在衙门前击鼓鸣冤,虽有不少百姓围观,但何家离衙门并不近,事情并没有传到他耳中。他之所以跪在公堂上,是何欢通知他,也是她授意他主动上衙门,争取主动权。
可是在此之前,确切地说,在水汀现身衙门之前,有一个眼生的男人拦住他,对着他说,水汀会指证他,他唯一的出路,把一切推给何欢。当初他没有明白这句话,这会儿全明白了。
一直以来,他对何家大房,二房没有一丝好感,但扪心自问,在水汀这件事上面,的确是何欢帮了他,让他反咬她一口,实在是忘恩负义之举。最重要的,万一何欢被定罪,三房也脱不了关系,女儿与陵城吕家的婚事就更悬了。
何柏海的心思千回百转之际,就听吕县令再拍惊堂木,高声说:“你们各持己见,必有一人说谎。你可愿意与水汀当堂对质?”
“大人,小人行得正,坐得直,何惧之有!”
“好!”吕县令冲林捕头点点头。
不多会儿,水汀被官差押上公堂。何柏海看到她,瞬间两眼通红,可想到两人间昔日的温存缠绵,又见她狼狈不堪,他的心中又生出一丝不舍。一时间,他的心中百味陈杂,很想私下好好问一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可一想到家中的妻儿,又觉得愧对他们。
水汀触及何柏海的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盈盈跪在吕大人面前,默然流下两行清泪。
“你哭什么!”吕大人呵斥一声。
“大人,犯妇只想苟且偷生,愿意说出全部的事实……”
“你有什么事实可说,你说!”何柏海愤怒到极点,“你是我家的奴婢,就算大人慈悲,愿意网开一面,我也绝不会饶你性命!”
何柏海话音未落,水汀哭得更伤心了,断断续续说:“是妾身错了,瞎了眼睛才会受人诓骗。”她重重磕了三个头,哭着说:“妾身愧对老爷,不敢奢求老爷原谅……”
“你还敢提‘原谅’二字!”何柏海语气强硬,可是看她哭得伤心,只能皱着眉头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