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中只有一道黑漆漆的人影,好似被火焰烧掉的木头桩子,杵在那里,浑身衣物已经焦黑,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彻底变成了黑炭一样的颜色,双眼睁大,黑黢黢的脸好似裹上了一层锅灰,已经没有办法在作出任何表情了。
只是,在这老东西放大到了极致的眼睛里,还残存着巨大的震惊,他的喉咙在费劲地呼吸着,一收一缩,然后动也不动地望着我们,极度不甘地涩声道,“为什么,你们居然……引雷咒,你……”
濒临破碎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支撑他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然后他倒下去了,眼中还定格着不甘与愤恨,落地时呼吸声已经停止,双手却仍旧保持着插天的姿势,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自己的一世英名,怎么会毁在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中呢?
这个问题,他想不通,只能带着不甘和悔恨,在漫长的黄泉路上寻找答案了。
“他……死了?”场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我和张小饼联手接引下来的雷霆之威给吓到了,半晌之后,范进第一个爬起来,腮帮子上的肥肉在轻轻颤抖着,难以置信地说道,“老天爷,刚才打雷是怎么回事,你们会引雷?”
天雷是至道,无论放在哪个宗派,引雷决都属于最为顶尖级别的术法,尽管我受限于实力和修为,还没有办法接引下真正的天雷,可即便只能引来一小道雷霆,也足够让人震撼。
最让人震撼的还是张小饼,我接引下来的天雷仅能充当佯攻,这小子却是实实在在地引来天雷,劈在了巫魔头顶上,将所有的危险都化于无形。
不过强行引雷的下场并不好受,无论是我,还是张小饼,都远远达不到信手引雷的程度,我这边还好,毕竟是靠着一张符篆完成了引雷的“壮举”,张小饼却是实打实地接引下来一道天雷,虽然勉强还能保持站立,然而腿肚子却一直都在发抖,显然也是有些透支过度,我赶紧上去,从后面把人拖住,小声问道,“玩大了,你小子还能撑得住吧,可千万别在这时候晕倒啊,要不然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这丫的好不容易才一举震慑住了群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营造出来的装波伊风范,如何肯就这样倒下去了,回头对我眨了眨眼睛,脸色苍白,却强撑着站立在了那里,犹如一道笔直的投枪,外人根本看不出这丫的已经熬到了一碰就倒的地步。
“好厉害……”
这种装波伊的本事我是学不来的,望着张小饼那刚硬的侧脸,轮廓分明,以及坚毅中带着一点猥琐、啊呸,是刚硬和不屈意志的双眼,那位少女程程忍不住双眼泛着星星,眼神痴傻,喃喃地感叹了一声,真是太帅了……
这时张小饼才缓缓把七星剑放缓了下来,我估计是因为这丫的已经举不起来了,见他脸色潮红,怕是憋着一口老血老喷,赶紧说你要不要先吐出来,憋出内伤可就划不来了。
张小饼咬着后槽牙硬挺,说放心吧,我没事,这会儿吐血多丢人啊?好不容易才营造出了高手的风度,你赶紧把我扶着,别让老子倒了。
得,这年头装波伊的成本也太高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岛屿中传来一阵拍手叫好的声音,不知少女程程一个人夸奖,几乎所有人看向张小饼的眼神都充满了震撼和浓浓的畏惧感。
这丫的是个标准的小白脸,除了眼睛小,眯起来的时候比较猥琐之外,长得确实十分年轻,都快三十的人,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我对他是知根知底的,然而别人却不晓得,还以为不知道从哪儿蹦出一个妖怪,二十岁不到就能引下天雷。
就连尘清真人也微微怔了一下,为张小饼引雷的手段而侧目,咳嗽了两声之后,摇摇晃晃地在自家徒弟的搀扶下走过来,对着张小饼长揖到地,说真想不到,少年人中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你先前动用的可是龙虎山天师道的引雷决?
张小饼装波伊有些过头,不过面对着尘清真人这样的老前辈,还是不敢太过分,赶紧回礼道,“尘清真人不必客气,若不是你强行在法阵中撕开了一道缺口,我这引雷决也不可能成功。”
“唉,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这把老骨头,看来当真是老了。”尘清真人一脸萧索,想必是被张小饼先前那种引雷术给震住了,叹息了一声,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朝我瞥了过来,似有疑惑,然而却并非讲出来。
我心中一动,之前出手帮助张小饼引雷的时候,我搞出来的动静也不小,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尘清真人这样的顶尖高人,怕是他也已经察觉到了,我会引雷咒的事实。
不过他并没有将心中的疑问讲出来,然而是一脸疑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估计也是不好确定,我所施展的雷法,究竟属不属于茅山宗只有掌教真人和传功长老才会的雷诀。
事情至此告一段落,我见张小饼已经缓过劲来,能够独自保持站立,这才转过身去,将目光扫向了库勒格那帮乌合之众。
连巫魔都已经被我们干倒了,剩下一帮小虾米根本不足为虑,而察觉我的目光扫来之后,在场所有人也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纷纷用惊惧的表情看着我。
其实我们这边的处境也相当不妙,尘清真人之前强行撕开了法阵的缺口,内伤严重,根本不能与人动手,张小饼为了引雷也耗光了体力,至于我,虽说还能保持一定的战力,可光凭我一个人,又能对付多少呢?
周莹察觉到我的目光,立刻后退一步说道,“林寒,莫非你想赶尽杀绝?”这话音落下,她身边被我拧断了一条左臂的孙云鹏也是面带惊色,下意识退到了人群后面。
巫魔一死,这帮人便没有主心骨,一个个不成对手,只是我现在也疲惫得很,不想再起争执,便对周莹摆了摆手,说你们走吧,记住我对你的警告,继续和邪教厮混在一起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周莹深深看了我一眼,急忙带着余下的人转进了丛林深处,一大票人逃得干干净净,不久便只剩下我们和南宫家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