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泰气急,挥舞着双手,因动作剧烈,束起的头发也是披散下来,倒像是魔鬼撒旦,“你们谁能证明,大汗是将汗位交给了天命汗?”
“本汗!”
这两个字,李自成是用蒙语说的,操练了半下午,就是希望发音准确些。
随着声音,李自成缓步而行,原本挤在门口、室内的蒙古将军们,纷纷向两侧避让,自动闪开一条道路,并用手抚着左胸,弯腰给李自成行礼。
李自成面目含笑,右手也是搭在左胸,一面挺身向前走,一面给这些蒙古人还礼,后面跟着的亲兵打着灯笼,将他的身影映在墙壁上,显得特别高大。
蒙古的将军们集体行礼,众星捧月般围在两侧,李自成就差挥手说出那就最经典的台词了。
娜木钟一时痴了,自顾将目光定在李自成的身上,也不管自己是否在他人的余光里。
苏泰举目一看,顿时凉了大半截,如同在珠峰上被灌了半桶凉水,只有顶心与脚底心是干爽的。
李自成头戴毡帽,身着乳白色蒙古长袍,,连脚上穿着的,都是蒙古人那种皮革的马靴,虽然不如大汗粗壮,却比大汗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在他的身后,跟着不少亲兵,身体笔挺,目不斜视,从蒙古将军们身边穿过,仿佛他们都是完全不存在的空气。
苏泰吓得一哆嗦,听娜木钟的口气,恐怕早已心有所属,其余的福晋们,都是墙头草,关键时刻,根本指望不上,而手握兵权的将军们,更是投靠了李自成。
她看了眼额尔克孔果尔额哲,这些年在女真人的追击下,大汗只顾着逃命,完全忽视了对他的锤炼,与李自成相比,他就是刚刚离开母体的羔羊,完全任人宰割了。
李自成从娜木钟身边走过,冲着她微微点头,然后来到苏泰的面前,“三福晋,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尚未成年,不足以服众,所以,本汗依照呼图克图汗的意思,将接管察哈尔部,不知道三福晋是否支持本汗?”
苏泰见李自成并非凶神恶煞的样子,试着道:“天命汗如何认定大汗的意思?”
“除了本汗,还有谁可以和天主对话?”李自成步步紧逼,“三福晋,难道连呼图克图汗和天主的意思,你也敢违抗吗?”
“这……”苏泰有心要反驳,一时却没有合适的话题,大汗是蒙古人的精神领袖,无论察哈尔部堕落到什么程度,只要黄金家族的血统还在,蒙古人就不会消亡,大汗仙去,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是唯一的继承人,继承汗位理所当然,然而,怎的这个天命汗……
“看来,三福晋是不想遵从呼图克图汗与天主的旨意了,”李自成一只脚搭在小几上,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优雅从容,他的目光从女人们身上一一扫过,“你们是否支持本汗接管察哈尔部?”
“天命汗!”娜木钟想都没想,率先跪下叩头。
“叩见天命汗!”站在门外的蒙古将军们,原本基本上听不懂汉话,不知道是谁在提示,他们集体叩首,从室内到室外,黑压压的一片后背。
在娜木钟下跪是时候,福晋们尚在迟疑,但看到将军们下跪,她们对视一眼,双腿不知不觉软了下去,在李自成身前跪了一圈。
苏泰是听不懂汉话的,但情形已经十分明了,这个时候,身体语言已经是最好的翻译,她情知大势已去,只得后退一步,“如果我们母子支持天命汗接管察哈尔部,天命汗是否继续眷顾我们母子?”
“这是本汗的承诺,”李自成瞅了一眼缩在墙角的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冷声道:“你们真心支持本汗,那就是本汗的子民,呼图克图汗的遗命,本汗会铭记在心,如果你们阴奉阳违,在背后捣鬼,本汗……本汗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形……”
苏泰的心,早已坠落在无底的深渊,连一向与她要好的泰松公主,此刻都匍匐在李自成的脚下,她和额哲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实际上到现在为止,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额哲缩在墙角,微微闭着双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样的额哲,如何能统率察哈尔部?即便继承了汗位,也是一只绵羊,在弱肉强食的大草原,别说扩张察哈尔部的实力,连维持都难……
额哲如果继承了汗位,实在是察哈尔部的不幸!
苏泰长叹一声,心中像是羽化后的空茧,空唠唠的,她缓缓走到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的身边,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拉起他的手腕,一齐跪拜在李自成面前,“叩见天命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