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好半天才从一动不动如同石像一般的坐姿中稍稍恢复些神智,左右看了看,一边的寒冰石上躺着沉睡了上千年的仓一柔,另一边的青玉石台上,是因为沉入仓一柔的回忆之中而面容时而舒缓时而痛苦的弓月。
四周是一片透明的气泡结界,将这里包裹的异常安宁安全,他抬眼看了看气泡外的景色,周围的绒雪一直都不曾停止过,在气泡上堆出了很温和很好看的一个小雪堆。
一轰一轰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也就是这个闷声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的。
他知道这是有人又在江面召天雷劈斩了,先开始之时,他觉得这人很可笑很傻,甚至很没用,堂堂九重天三尊之一的栾之,传言相当厉害,纵然这些年太平盛世已久,可关于栾之过往的纪录也是很让人佩服敬仰的,只是怎么进入到梵妖七界的栾之,竟是这般无用。
他觉得栾之很傻,要弓月,就来大大方方的抢便是了,做什么又易容又隐瞒身份,甚至于连弓月都要瞒着。
暗自在心头对弓月喜欢吗?那就更傻了,痴傻啊,再是三尊之一又如何,遇上情之一字不还是又傻又痴。
听着上方传来的天雷之声,他原本笃定平和的目光突的一缩。
他看到气泡周围上空的水仿佛沸腾了一般浑浊起来。
他一惊。
在沧海扇的庇护下,怎么可能会有人能闯得进来?
心头是万般觉得不可能,可眼前所看到的却是说明一切。
栾之这样的召天雷之法,纵然水下终于也见了反应,其实他心中对沧海扇还是相当放心的。唯独就是越发的觉得栾之实在痴傻的可以,这样召下去,栾之再高的修为,面对的是沧海扇,也有他耗尽修为的一天。
只是,怕是还没等到栾之修为耗尽,他所筹谋之事。也有了结果了。
水越发的浑浊了。天雷的声音轰轰作响,有几道较猛的,连他在水下受着沧海扇的庇护都觉得有些许摇晃。他摇头感叹:“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更傻的。罢了罢了……”他笑了笑,捏诀加印施术,随后就见仓一柔与弓月连同她们身下的寒冰石与青玉石一起浮了上来,他微微施力。自己连同这二人一起移动开去。
裹着他们的巨大气泡自然连同跟上,以他为轴。缓缓移了起来。
顺着江水逆流而上之处,本也就是他最终要去之处,只不过提前一些罢了。
仓一柔不应该被这些闲人打扰。
天雷再是厉害,栾之再是厉害。踏入这梵妖七界坏他好事的人再是来头大,也没有用,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弓月交出去的。至少现在一定不会。而且现在,他就是想交出去。弓月也不会醒来,而等弓月醒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又是另一番场景了……
现在,他只需要再做最后一件事,仓一柔就可以完全彻底的醒来了。
池雨面色上从未有过的温柔,笑了,若不是他在仓一柔昏睡的那一瞬察觉出仓一柔本是一缕神识所幻化,也不会拼了命也要护仓一柔周全到现在,既然是有人施了神识于此,那人便早晚有一天会来这里,只不过他没想到,弓月本人竟然完全不记得这件事罢了。
不记得也好,不记得更好。
至于他大功告成之后,关于弓月本人将不复存在之事,他不难想象到时候要迎接的是这些人什么模样的狂怒,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只想真真实实的看见——仓一柔,醒来而已。
迟霖飞上江面,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日头高高在上,整个世界都一片白茫,鹅羽绒雪疯狂的下着,这次与前两次不同,连气温都低了下来,这些绒雪触在手上,是真真切切的寒凉,而此时江面虽未结冰,却仍旧是敲打不动,只是因为天亮之故,再向江底望去却是不能再看到那个明显的位置。
过不了多久这里又会汇集百姓了,这般大的动静,一夜过去,再是不明就里也猜得到定然与仓一柔有脱不了的干系,而且现在紫姬也离开了梵妖七界,叛烙若是还在就算不能出一分体力起码也能帮着周旋一二,现在人手就剩下他们三人,委实有些不够用了。
栾之这样召着天雷是不可能再设结障的,光天化日下,就见晴朗朗的天空好端端的就这一方头顶上乌云避日,漫天的层云之中,隐隐瞧得见黑压压的东西正在急速靠近。
东泽一直盯着天上的动静的,目光突地一缩:“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栾之你就疯吧,这下子麻烦了,我就知道你这么个劈法,你自己没被耗死,玉帝老儿也得过来把你笑死。”
这么一句话的当口,那黑压压的东西已经可以看得清晰了,正是闻风而赶来的一些颇有修为的上神以及天兵天将。
“他这般在这梵妖七界折腾,保不准天庭那些子闲人还以为这梵妖七界是要出什么大神了,渡劫遭天雷这么多道,数都数不清,放眼望去,九重天上谁渡天劫飞升之时也没被这么劈过。”迟霖皱着眉道。
栾之自然是失去了理智了的,东泽与迟霖此时在这个当口还不忘拿他打趣,他却半分也不计较,迟霖睨了一眼,望见的,就是他那一对已经劈红了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