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着男装,一人着女装,少年男女大街上携手同游,身后跟着的青梅和菊香是小厮和丫头打扮,却不时地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这也太引人注目了些,两人走了两条街,被人看得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情,只好踅进一家店铺,刚好是卖文房四宝的,小乔想着替大哥黄文义选一套砚墨吧,便拉了宋娉婷,走到摆放砚台的柜格前细细观看。
但见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品种还真不少,无奈两人虽然也读过书会写字,对文房四宝只会用,不会鉴赏,更不懂挑选,瞪眼看了半天,弄不好哪一样才最好。
抬头想找个伙计问问,发现伙计都忙着招呼先来的客人去了,店里早先已进来七八个人,除了有两人和她们俩同看砚台,其余的三五成群围在摆放纸笔和墨盒的柜台前,指使伙计搬这样拿那样,一边挑选一边议论着,应该都是些赶考的年轻举子,来自五湖四海,言语口音各不相同,宋娉婷扯扯小乔的衣袖,示意她看靠近门边的几个人,轻声笑道:“有同乡哦,江南那一带,听着话音跟你们桐姚县挺近的!”
小乔看过去,刚好有一人也抬头朝这边扫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小乔却把站在一起挑选纸笔的三个年轻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哧地笑出声:“宋小姐啊,我看你印堂发亮,眼冒桃花,看来红鸾星动,好事近了!”
宋娉婷掐了她一把:“又来胡说,不许再笑话我!”
“我没胡说!你且瞧瞧那三位,别的不说,相貌都是上品吧?可都是江南名士哦,不敢说他们个个都是才学非凡。但那位高个子、着浅蓝直裰的,他聪明好学。读书非常用功。既是来应试了,今科不是状元便是探花!你信不信?他自小家境不太好,为人温文诚实,你是个性子张扬跋扈的。我觉得他应该能容得下你,如果他高中了。你配他正好!”
宋娉婷瞪大眼睛:“怎么不知道你能掐会算?素不相识的,就算他高中,你当我是什么。说配他就配?”
“你们这些世家名门本来就眼高于顶。看不上寒门士子,他得高中了你家才肯的嘛!”
小乔笑道:“你刚才说对了,他们是我的同乡!从小就认识,不过分别多年,哥哥都认不出我来,他们三个应该也认不出。但我认得他们!你若看中哪位,我替你牵线啊。另外两位是富家公子,我不敢断定,但这一位,他一定未婚!”
“你怎得知?”
“小时候他就说过:未有功名,不娶妻!”
“真的这样啊?”
宋娉婷不免好奇地打量起陈应景来,但见他身材修长高挑,虽稍嫌单薄,却是眉目清俊,气质优雅端庄,手上拿着支狼笔研看,神态安闲自在,一时不由得看呆了。
小乔却又打击她:“先别忙高兴,我开个玩笑,他人穷志不短,也是个志趣高远的,说不定还不会喜欢你呢!”
“你!”
宋娉婷为之气结,转头看看那边两个年轻人只顾埋头细品砚台,根本不注意到她们,便抓住小乔双肩,把她摇了两下:“我不管!我看中了!那个……今科状元!”
小乔将一根手指压在唇上:“嘘!小声!让人听去了,你想让这些学子造我们的反?我那同乡小时候发誓要考状元,我不过替他先说出来而已经,中不中谁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你不是说他聪明好学、读书非常用功?就是不中状元,至少有个进士,那我也要!”
“小姐,你……你还当真了!好吧!本公子勉为其难,替你保这个媒,不过成不与不成,看天意,好不好?”
“好!”
宋娉婷放开手,小乔拂了拂袖,松口气:“野蛮女子!见风就是雨,怕你了!幸好我不是男的,不然你不是早把我抢回家了?”
宋娉婷一笑:“那还用说!”
又推她:“快去,与他们说话!”
两人离开柜台,身后两位年轻人直起腰,也是端华俊雅、气度不凡的翩翩佳公子,约莫二十岁上下,面面相觑,年纪稍小的那位有点不知所措,轻声道:“哥,曾听人说过女子如虎,竟真有如此大胆的……这都什么世家名门出来的闺秀?我们兄弟无意听到都吓得不敢抬头,她们竟然如此坦然,也太可怕了!”
年长那位唇边却带了几分笑意,说道:“却也挺有趣——我们不急着走,且看看再说!”
兄弟俩冷眼旁观,静看靠门边互相行礼说话的一群人,弟弟不满地说道:“这几个江南举子看来是杭州书院出来的,刚刚那位、那位假公子凭什么说状元会出在他们中间?”
做哥哥的微微一笑:“杭州书院是江南最好的书院,名师严训,听父亲说也有出过状元、探花的,自我们叔祖父修建了文华书院之后,再没有了……也不能说那里就不好,而是江南多数才子只要有条件,便会上京攻读备考,慕名进入文华书院,如此一来,状元探花,不就都出在文华书院了?刚才那位公子只是开玩笑,因为小同乡自小立誓考状元,她当然要吉言奉赠,仅此而已!你也知道江南多才子,文华书院里书读得好的,多是江南人,他要中了魁首,那也是人家才学比我们好,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