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公主只道蒙玉屏是自己偶然间遇上的,没料到她早见过太后,心下懊恼,慢慢回味弟弟的言语做派,更加恨自己没脑子——蒙玉屏再好,终究与周家人有瓜葛,想想当年周家人引领一班文臣全力辅佐晋王,差点将父皇一系灭掉,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自己竟就把以前的险恶全忘记,实在太不应该了!
想通这些,不免就对蒙玉屏生了厌,却仍听从驸马劝告,未呵责于她,只是客气地送她回家,之后不再往来就是了,毕竟太后还在那儿呢。
荥阳公主不是端王,端王得罪太后皇帝不痛不痒说几句就过去,公主们特别是已经出嫁了的,谁敢如此放肆?上次太后身有微恙,公主们纷纷进宫探视,却有浏阳公主不来,皇帝问原因,得知只是为驸马过小生日,在家陪驸马不来看祖母,很是生气,责令浏阳公主给太后赔礼,跪了半天才放过,之后还要半个月内天天清晨进宫服侍太后,说是让她记住孝道!
荥阳公主顾忌太后,却不知道此时太后比她还要讨厌气恼蒙玉屏:不听宫里人安排,自作聪明自作主张,前头还挺不错,虽然有点慢,到底一步步走得稳实,后边却乱了套,忽然之间索性碰了壁,再无前进的可能!
太后气急败坏,枉费花大力气把她母子接来,好吃好穿好住供养着,却是让人失望透顶!
蒙玉屏也伤心不已,怨怪端王不问青红皂白,就这样把她一竿子打下船,她不甘心啊!她岂是没有风骨的人?只因对他一片痴情,便是为他舍弃生命也愿意,他知不知道?
英俊伟岸、气度非凡,霸主一样的男人啊,为何要禁锢自己的情怀,只牵挂一个女人?她非要看看。端王妃到底有多好!
最可恨那个许状元,那晚若不是他挡在中间,她就能成功靠近酒醉的端王,用她柔嫩的肩膀撑住他。服侍他歇下,她贴身的衣袋里带着特制的香囊,只要让端王闻一闻,稍后他就无法抵挡她的温柔,肌肤相亲之际,他定然能体察得到,她绝不比端王妃差!
机会啊。端王说给她一个机会,失去了,都失去了!
温和的时候可亲可爱,绝情起来却无半点通融!得到端王手谕,文华书院当即将蒙玉涵退出了。而太后的人也催她们搬离,翡翠街不能再住,母子三人眼看就要被赶走,蒙玉屏和蒙玉涵姐弟俩垂头丧气。周蒙氏禁不住掩面大哭,当初族长拦着她们母子时,她大言不惭。说再也不会回明州了的!如今可怎么办哪?太后的人通共才给她一百两银子,不带着一双儿女回明州,难道要靠乞讨过活吗?
蒙玉屏拭了泪,劝慰娘亲几句,回房将一个包袱抱出来:“娘,这里有一百多两银子,是女儿平日以购买衣物首饰、外出买小物件为名,向太后手下人多要的,扣下没用,也不退回去了。还有些金银首饰是我与荥阳公主外出应酬。那些贵妇们给我的见面礼,当了也能有一二百两银子,后院拴着两匹北边良马,听说也值好多银子呢!”
周蒙氏听了女儿的话,一把揽过包袱,双眼发亮。发狠道:“天无绝人之路!所有衣裳用品咱们不缺,这所房子里的东西能搬的尽数搬走!把马卖掉!有了这些银子,娘几个节省着用,能撑过一阵子!涵哥儿不用愁,过两天再另找个书院,只要肯用功求上进,在哪里不能成才?京城富华,凭什么别人住得,咱们母子就要回那小地方,住进那破败的旧宅院?你们那些自顾自的堂族叔伯不会真心为你们作打算,你来来去去就读着那几本书,只怕永远出不了族学!你姐姐快满十七岁了,至今没议亲……不怕,咱们就在京城住着!没有太后支撑,娘好歹也还有几位闺友故交,另外租一个大宅子,涵哥儿读着书,待为娘托人慢慢找寻,替你姐姐定下一门好亲事!”
蒙玉涵忙道:“娘啊,租个小宅子就行了,留着银子防身!”
周蒙氏摇头叹息:“在明州过着那紧巴巴的苦日子,把我儿子都养成什么样了!若是租个小宅子住着,与人来往,谁还把我们放在眼里?要租就租大宅子!用几个奴仆,不一定要死契的,这样花钱少,却能充体面。”
蒙玉屏说道:“娘,太后不认我们,好歹曾有荥阳公主带我一段日子,也算攀结了些贵妇贵女,日后,我只与她们往来……不用担心,没人敢欺负我们,满城权贵,有不少人见过我在端王爷身边走动,不看僧面,他们也得看佛面!”
蒙玉涵听了他母亲和姐姐的话,眼里又重新焕发出光彩——先人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只要能读书,别的,都无所谓!
母子们商定,两天后便由周蒙氏出面,在锦竹巷租下一个离闹市大街稍远些的大宅院,稍事装修整理,择个吉日,搬了进去。过得几天,周蒙氏和街坊邻居见过几面,算是相熟了,说着话便请帮找家仆,东邻冯婆子是个热心的,当天就立即跑出城,帮着寻来两个本家侄子,二十来岁年纪,老实巴交,相貌五官周全,做门子最合适,接着又有邻居荐来几个妇人,三四十岁左右,都打了活契供使唤,这便安安然然居家过起日子来。
腊月二十三,南边来了战报:南竽六国失了根本,无力抵抗,全部彻底投降!降表已写好,盖章画押,六国将派使节携王子上京向天朝皇帝参拜呈上降书、进贡称臣,因雨雪天路途难行,估计要到明年二三月间才能到得京城。
而天朝神兵稍作整顿,不日便班师返回中原。
信义侯留在最后,安排好南边防务,陪同降国使臣一路进京。
一切都按赵瑜推测的进行,连行程都替他们算到了。
赵瑜满心愉悦,回到家就哈哈笑着横抱起小乔在屋里打转转,吓得唐妈妈和海棠脸色都变了,忙不迭地靠近来,生怕他一失手把王妃摔着。
小乔习以为常,赵瑜就是个怪人,不管高兴不高兴,有时还在沉思着考虑什么事情呢,下意识地想抱她不打招呼就抱起来,满屋子乱走,好在他每次都抱得稳稳的,她从没被惊吓过,娘儿俩加起来现在也就百二十斤,对他来说好像没有重量一般。
她搂着赵瑜的脖子脸不变色心不跳,却笑着劝嬷嬷和海棠:“你们离远些,别让他碰上了!”
晚上临睡前,小乔给赵瑜看几份礼品清单,赵瑜略略扫了一眼,笑道:“这些让海棠和青梅去做就是了,你不用操心!”
小乔说:“我没操心,只跟在后头看了几眼,也让你瞧瞧,心里有个底,知道自己王府送出去的是什么。你们皇家宗室年礼都是按品级规格送,唐嬷嬷说各王府送礼、收礼,年年都是如此,只求平稳不出错就行了,没点新意!”
赵瑜好笑:“小脑瓜闲得慌?你想要什么样的新意?”
小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潋滟生波,轻灵转动着:“不是我,是你!想不想要点新意啊?端王府若是送礼送得又体面又合人心意,你可是会增加更多人气的哦!”
赵瑜温润的双唇覆在她眼睛上:“睡觉!不准费脑子想那些,明儿起来头痛怎么办?我只要你和宝宝健康安乐!”
忠义侯府早在几天前就将一批年货送去端王府,林氏想着女儿身子不便,就亲自带着金妈妈,尽量挑选最好的,备好一份齐全的年货,几大车子驶进端王府,小乔自然感念做娘的心意,不客气地收下了,只让海棠青梅按例备好送去侯府的礼品,因而返回去的就只有两车子物品。
黄老太太听到余婆子来禀报,冷哼一声:“十足的败家精!瞧瞧五六车上好的货物送去,人家王府只还回来两车,她道是给文娇吃用呢,殊不知人家王府家大人也多,文娇又大着肚子不管事,后院一大群姬妾分了去,文娇只怕见都不能见到!白白糟蹋好东西!不是说端王妃给她置了许多体己么?平日里人情来往,怎不见拿点出来?得了个侯夫人名头,没什么长进,倒是学会精巧,拿府库银子充大头厉害!”
丰玉容侍立在侧,一边轻轻地替黄老太太按捏肩骨,一边柔声道:“大夫人是厚道人,脑子不转弯的,哪能像老太太想得透彻?只以为送进去便是给自家姑奶奶的,却不了解王府那样的深宅,一层一层人事复杂着呢,当中被人截下多少都不知道!如今做也做下了,再说也没用,下次我提醒着她些,老太太不要烦恼了!”
余婆子笑道:“还是咱们二夫人通透!二夫人年纪青青,哪里就能懂这些?老太太一说起就自个儿懂了呢!”
黄老太太微闭了眼,一边享受着丰玉容的的按揉,一边含笑点头:“我们丰家的女子,论姿容心眼儿,哪个不是出挑拔尖的?林氏那种货色怎能及得!玉容啊,你得加把劲了,给我生个乖孙出来,我守着他长大,这个家便是你们的!唉,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侯爷也听我的话,每月总有十几天在你房里的,怎么还没动静?要不再让侯爷请个太医来诊诊?”
丰玉容红着脸道:“上次太医来诊过脉,临走时说,如今天儿冷,多数夫妻都不能怀得上,待到春暖花开就容易多了!”
黄老太太听了,睁开眼道:“胡说,当年我就是冬天怀的侯爷!可见这太医不成,明日另让侯爷寻一个来!你们不着急,我还等着抱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