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几大望族都着人送了信过来,称有要事要协商,务必亲自见面,而所有信件的内容都有一条是惊人的一致。
“女爵大人必会到访,请慎重。”
云城的官员与这些商贾都有通联,几大望族同一时间同一内容的往他这里送消息,又都与那女爵大人有关,周卓平可是亲身领教过这位女爵大人的手腕的,哪敢轻视,立即发令下去,今日所有府衙全部休息。
而他又只有一个身体,这些世家怎跑得过来,又不敢让他们登上门来,是以分了下去,让身边的几位得力的,各自分头拿着信件去这几位世家拜访,探探口风。
他是记得的,昨夜这些世家之主都在林家的晴园赴宴欢迎女爵大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但是必然是了不得的事情,当务之急,宁可全部官员休息,哪怕日后再受上头的怪责,今天也不能在搞清楚事情以及想出对策之前就与女爵大人打上照面。
于是这个休息日,官儿们名曰“办公事”,实则上兵分四路都去这几大世家的府里去了。
然后宁馥这边由秦言和周凡为首的京中来的女爵大人的亲随们,就由着那些什么事儿都不知道的小衙役们带去各大世家——玩赏参观了。
衙役们地位卑微,哪会知道上头的安排,再加上先前通判大人也说了,哪里都去得,是以秦言他们分开行事各自要求去各大世家做客的时候,他们又哪里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古怪?而这些世家们向来攀附官员,现在有官员的亲随亲自上门,这些世家家主们岂不是高兴坏了?这些衙役甚至于还沾沾自喜,觉得这一行还真是比去逛烟花之地强多了,由他们各自带去世家府邸,那些家主们岂不是对他们也要另眼相看了,这以后的好处,才是不可估量……
这些个名门望族,个个都是与布政使、知州府里官员常去的地方,可哪包括他们做衙役的,秦言他们奉命出来玩,对这些衙役们也加倍笼络,这些衙役平日哪里能踏足这等高贵的门槛,飘飘然忘乎所以,直入府内看见熟悉的某某大员,立即就是眼睛一亮,赶紧跟这些女爵大人的亲随们咬耳朵,“您瞧,那是布政使衙门现在的左参议李大人,上次我小儿过满周,还拖了好几层人面才请他给送了幅字来着……”
周凡揉着鼻子似笑非笑的听着,露出牙齿尖尖的笑容:“认准了哦?”
“怎可能错?!”
周凡立即一个招手,手一挥,哗哗哗竟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多护卫,竟直冲进门来,将客厅内正端着茶盏的大人掀翻,反绑双手,黑布蒙面,一根绳子牢牢的牵住。
李大人品级不低,光天白日之下竟然在他人家中作客的时候如此被辱被绑,黑布蒙头大声吼道:“放肆!你们是什么人!快放了我!我是布政使衙门左参议!”
有人在他耳边问:“您确定您是左参议大人?”
“是!”
“您确定要我们拿去黑布?”
“快点!”
唰一下蒙面布拿开,天光一亮,左参议李大人赫然发现自己正在大街之上人群中央,四面百姓围成里三层外三层,全部都用一种张大嘴的痴傻造型面对着他。
左参议大吼一声低下头去,大喝:“我不是!快蒙上!”
……
这样的情形发生在云城各大望族的府邸门前,云城百姓有福,接二连三的免费观看了一场足可津津乐道的官场肃清腐败的大戏。
半天功夫,捣翻在各大望族及有名望的世家各级官员二十余名,其中有从三品大员两名,从四品官员一名,五品官员十名,七品官员三名,以及九品若干名,不入流各级书办小吏还不算计在内,不管官职高低,全部反缚了双手蒙了面,一根绳子牵到知州衙门。
一时轰动云城,百姓追着撵了三条街,看平日高高在上的官员们一根绳子牵蚂蚱似的游街过市,虽然事先宁馥关照了蒙面,不报名,不说明什么事,但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一眨眼功夫全云城都知道,今天云城官员集体与商贾私会,若说只是正常往来,何至于这么整齐,怎么会如此凑巧?而这些官员,全都被女爵大人给抓了。
宁馥在面如死灰的知州衙门通判的陪同下,笑吟吟的带着那串绳子蚂蚱,直奔布政使衙门。
周卓平已经得了消息,铁青着脸迎接出来,看见那一绳子蚂蚱,脸皮抽了抽,立即吩咐让人带进府,并驱散围观百姓。
宁馥并不阻拦,凡事不要逼人太甚,让你看清楚我就成。
周卓平将人驱散带入大堂,立即下令解绑,这回宁馥说话了。
“周大人。”她闲闲散散喝茶,“您这是什么意思?”
“问得好。”周卓平立即转身,森然盯着她,“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年轻得近乎单薄的宁馥,心中百味杂陈。
他近来本来是想着晾一晾宁馥的,正好昨儿林家晴园又出了事,他自然避之不及,想晾着她也是想让这年轻人懂得进退利害,毕竟你再是厉害也只是个京官儿,在东吴摆一摆官威,差不多就行了。
等凉一凉,再坐下来谈该谈的事,他也好把这主动权再拿回来。
同时也有一份私心在——他虽然头些年一直韬光养晦,但是能一直没被刷下来自有他的一个套路,就算潜在水下也算是纵横东吴多年,从未吃过那样的瘪,而她到了之后次次捅出的事件都没有小事,爆炸事件到现在都还没有处理完,反倒让林家那小子和这女爵大人在事发当时做了整个云城的好人,他若是再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只怕自己的属下以后都要看轻他几分。
然而他千算万算,只看出这宁馥性情忍耐阴柔,善于阴人,却没想到她姑娘家一个,竟然铁血在心,爆发出来也是雷霆万钧敢做敢为,竟然抬手就这么胆大包天掀翻了整个东吴官场,一绳子将这么多大员牵了游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