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惨叫,还有马匹的闷嘶,竟是埋伏的鞑子兵抄到侧后翼去了,听动静,那牵着马匹跟着的三个家丁恐怕凶多吉少。
孔士高哆嗦道:“海了,今日爷球朝天了。”
那边冯遇圣紧依在一颗大树之后,也是面如土色,今日的哨探,对他刺激太大了。听说鞑子凶残彪悍,没想到如此彪悍,怪不得能几次入寇,两次打到山东。
……
众人且战且退,不时借树木回射,丘呜泰、史舜胤依然沉着,他们箭术对对方咽喉与面门威胁很大,使追兵不至于过于肆无忌惮。
箭矢呼啸往来,山上的镶红旗马甲不紧不慢追来,他们配合默契,前方一些人借着树木与盾牌掩护射箭,后方一些人各持冷兵,短柄斧,铁鞭,铁锤,雁翅刀,虎枪,挑刀等,在那两个分得拨什库的指挥下,等待着短兵相接的机会。
这时众人也看清楚了,山上的镶红旗鞑子们,人数竟有十几人之多。
忽然两声惨叫,又有两个家丁被射中,余下一家丁一慌神,一把铁骨朵投来,重重砸在他身上,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这家丁一口鲜血喷出,就是重重扑倒在地。
风声闪过,一个手持雁翅刀的镶红旗马甲恶狠狠扑来,身躯沉重,势如野猪。
这家丁慌忙挣扎爬起,抽出自己的雁翎刀迎战,这镶红旗马甲吼叫劈下,势大刀沉。他使用的雁翅刀,与雁翎刀有些类似,但刀头略大,刀沉背厚,开有双槽,非常适合劈砍,后金崛起后,步兵多使用雁翅刀。
见这鞑子如此凶猛,家丁眼中闪过恐惧,他雁翎刀单薄,不敢与对方雁翅刀硬碰硬,改挡为撩。不料这镶红旗鞑子借腰力顺势一劈,沉重的刀身就劈在这家丁侧面的脖子上,猩红的血水爆开,这家丁的头颅就飞滚出去。
而在另一边,孔士高刚从一颗树旁闪开,忽然身体一颤,后背一阵酸麻潮湿,已是中了一箭。
瞬间他就觉全身无力,似乎一身的力气都随鲜血的流失在流失,眼见两个持铁锤与虎枪的鞑子先后追来,他一咬牙,看准时机,大吼一声从树后闪出,手中雁翎刀拼命朝那手持铁锤的鞑子劈去。
他腰刀恶狠狠劈在这鞑子的胸肩位置,刀口劈开外间的棉层,但只在内中甲片溜出一溜火星,却没有破甲。那鞑子一声冷哼,左手盾牌狠扫,孔士高踉跄后退,然后风声传来,却是那手持虎枪的鞑子追到了。
他手中虎枪重重刺来,这虎枪刃身圭形,刃长九寸,上面一道道棱起,还有数道血槽,刃身深红,显然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就听嗤的一声,身体甲胄被破开的声音,那虎枪尽刃而没,锐利的枪锋深深刺入孔士高体内,一直没到枪套处鹿角为止。
孔士高口中大股的鲜血涌出来,他凄厉嚎叫,痛不欲生,却被这鞑子的虎枪死死抵住,动弹不得。
“孔爷。”乔振秀大叫,他这边也面临数个追兵,他更是受了伤,左边胳膊被铁骨朵砸中,软软垂下来。眼见一鞑子追近,他咬了咬牙,手中自生手铳瞄准他,就扣动板机。
那鞑子身体一颤,却没有铳响,这自生手铳钢力不足,方才却没有打着火。
“滚驴熊的。”乔振秀哭骂,又拨下击锤,对那鞑子扣动板机。
那鞑子身体一颤,又没有铳响,这鞑子脸皮抽动,脸上浮现出了狰狞。
乔振秀又拨下击锤,大吼:“死鞑子,死吧!”
刚举起铳,忽忽的风声传来,一把飞斧从后方一追近的鞑子手中投出,急速旋转着,就切在了乔振秀的脖子上。
脖间的血一下喷洒出来,乔振秀瞪大眼睛,嘴里涌出血沫,轰的一声,他高举的自生手铳鸣响,黑火药燃烧的火光化作滚滚浓烟,铳弹击中树枝,大片的积雪洒落下来。
……
“史兄弟,冯哥儿,这次怕逃不了了。”一颗柏树后,丘呜泰喘着气对身旁的史舜胤与冯遇圣道,“十八个出哨的兄弟,只余我们三个,是我将兄弟们带入险境,丘某有愧。”
此时他们位于布袋山靠西北方向,因后路被抄,他们只得往西北逃。追击搏杀中,丘呜泰、史舜胤二人也不可避免的受了伤,丘呜泰被劈了一斧,史舜胤被射中一箭,还有大小的伤口不等。
搏战中不觉得,此时略一喘息,二人均觉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火焰灼伤般,加上天气酷寒,二人均觉体力动作在飞快的下降迟缓。
不过冯遇圣倒幸运,大伤口一处没有,只左臂被一根月牙披箭带过,破了一些皮肉。
史舜胤依然平静,说道:“也不怪丘爷,想来我们未上山时,鞑子就发现了,设下了伏击。”
冯遇圣也含泪道:“不怪丘爷,都是鞑子狡诈。”
丘呜泰点头,看向东南那边,隐隐又现出追兵红色的盔甲身影,喃喃道:“逃不了就不逃,老子就算死,也要拉几个鞑子垫背。”
史舜胤也嘿嘿而笑:“这些骚鞑子,欺我鲁地无男儿?”
二人哈哈一笑,都是心意相通,丘呜泰看向冯遇圣道:“冯哥儿,你往西北逃,那边山势虽险,未必没有生路。”
冯遇圣还在犹豫,丘呜泰喝道:“快走!”
他微笑道:“遇圣,遇圣,就看你的命数,能不能配上你的名字了。”
冯遇圣含泪离去,看他离去的身影,丘呜泰与史舜胤并肩而立,神情平淡,二人从军十几年,生死早看淡了,不过死罢了,他们死人堆里爬出来,早活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