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两个人穿的并不算厚实,但谁也没说冷。瑶姬一心挖坑埋人,齐垣打水擦洗游廊。
一朵云飘过去,遮住了月光,夜更深了。瑶姬将锄头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侧,摸着黑回屋子里面点燃了蜡烛给齐垣照明。
“看着点擦,别留下痕迹,那多不好看,说不得还会惹来苍蝇——你也不想苍蝇叮在菜叶子上吧?”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瑶姬就后背发麻。
所以一定要擦干净!
她叮嘱了好几遍,这才回去又拿着锄头锄地,一边锄一边嘀咕锄头的不幸:“可怜见的,往日里只挖地种菜,如今竟受了如此屈辱——倒是挖坑埋尸了。”
齐垣:“……”
但在瑶姬满不在乎埋尸的态度中,齐垣沉沉的心也开始轻松起来。此刻,他没有想这个刺客背后站的是谁,没有想刚刚命悬一线的危险,他只是静静的听从瑶姬的吩咐,从井水里面拎了一桶又一桶的水来,拿着帕子擦洗刺客留下来的血。
当血迹一点点被擦洗干净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浑身舒畅,有种大汗淋漓的畅快。
等到瑶姬坑挖完,他也清洗好了。
正抬头,就见她一手宝贝似的扛着锄头,一手暴躁的拖着刺客的尸体往前移。
明明是长得清丽绝容的姑娘,却做着如此矛盾的事情。但不得不说,她此时着实太美。
许是他盯得太过于认真,瑶姬也感受到了凝视感,一转头,瞧见了他这种眼神,想了想,发出了邀请:“要不——你也来拖拖?”
想拖尸体就直说嘛,又不是种地,她又不会小气!
齐垣:“……”
他哈了一声,没有辩解,径直走了过去。
两人一起将尸体扔进了坑里埋掉。
坑确实挖的很深,土埋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变成了平坦的地。
瑶姬擦擦汗,看着地十分担忧:“哎,希望他不要影响我在这坑上面种菜。”
埋完了尸体,擦完了血迹,应是空闲了下来,所以听见这话,齐垣心里那股被忽视的奇特念头就又冒了出来:她好像对杀人习以为常。
她不像是一个被关在禁宫里面的小宫女,而是更像一个杀手。
但他细细回忆,又确定她在这宫里呆了七八年,没有出去过。
那她为什么变成了如此?
天生的吗?还是被关在这个禁宫里面,这才变成了如此?
齐垣破天荒生出了一股担忧。
这个禁宫,便是一座坟墓,他们把他葬在这里,让他从少年意气肆然的储君变成了如今不敢见光的地沟老鼠,他享受过十余年储君教导,还变得如此,何况她一个从来没人教导的陪葬品呢。
他一层层抽丝剥茧——是不是没人教导,所以丧失了杀人的恐惧?
齐垣戾气依旧在,时至今日,无数个夜晚,他都想着老天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出去,让他杀光了天下人泄愤。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好像回到了从前。
很久很久之前,在他还是储君的时候,应当也算得上是个心善的德行兼备之人。
外人称赞他:宽厚,良善,温润,聪慧。
还说他公子如玉,如琢如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