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形大汉道:“大人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等不过草芥小民,那江彬身边谋臣武将千万,如何能让我们拿到证据?若是永州悲惨的现状还不够作为证据治江彬的罪,那这国法不遵守也罢,反正左右都是个死。怪不得仙界有孙悟空,人间有宋江,都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为虎作伥的狗官给逼得。”
彪形大汉刚才骂的不过是护卫,现在连李彦都骂上了,且咬牙切齿,眼中冒火,似乎与李彦有种深仇大恨一般。难民们听了,也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怨气,个个呐喊助威,拍手叫好。护卫个个想上前,然见李彦神态自若,又没得到命令,只得远远观望。
李彦没想到这大汉看起来五大三粗,然出口成章,文辞犀利,不禁刮目相待,小心应战。
江彬乃是孝仁帝之母之父,细算起来,还是孝仁帝的外公,加上有两位王爷帮腔,孝仁帝凡事都对其退让七分,对永州之事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积怨爆发,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小如李彦又能从中斡旋多少?李彦自知能力不足,然这彪形大汉又不好糊弄,实在头疼。
“兄台骂得好,骂得妙,骂得痛快!如此草芥认命之徒,是该鄙之如粪土!”李彦不禁又说又笑,还大声地鼓掌。众人不解其意,还以为李彦失心疯了。
彪形大汉嘲讽道:“大人脸皮真够厚的,草民佩服!”
李彦摇头摆手,凌然道:“兄台此言差异,作奸犯科之辈,人人得而诛之。然屈贾谊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汉文帝与汉章帝都是一代明君,然也不免犯过这样那样的错误。如今四海升平,强楚不犯,悍卫西逃,难道当今圣上不够圣明?只不过国家太大,皇上不过双眼十指,如何能细致入微到方方面面?也因此派遣我等监察各州县,访问民情,代天惩奸除恶,已还百姓一片乐土。”
难民听到李彦提到“访问民情”“惩奸除恶”,皆议论纷纷,然碰壁的次数多了,知道疼痛,却是谁也没有勇气相信李彦,只是拿眼看着他。
彪形大汉似乎听到了一件十分好笑的笑话,不禁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许久才道:“大人真会说笑,说到底还不是为自己解脱罪责?若是真心为百姓办事,且拿出一点实际行动起来。空口白牙,谁能相信你?你们这些当官的,我们早已司空见惯,一个个不过坐而论道罢了。”
李彦心里暗舒了一口气,彪形大汉终于松了口,下面就好办多了。只要解决了这个大汉,其他的人也就好办多了。眼看事情有了转机,李彦便只能先顾头再管腚了,拍着胸脯道:“兄台若是不信,可扮作本官的一个贴身护卫全程跟随,看本官是何等样人,若是本官有一句虚言,以兄台的身手,一掌足以要了我的小命。兄台意下如何?”
彪形大汉正踟蹰之事,原先的护卫带着一个县令过来,后面拉着几车蒸笼,正冒着热腾腾的白气。难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李彦一点点干粮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如今又闻到从蒸笼里冒出来的香味,更是饥饿难耐,一个个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两眼冒光。
那县令下马,先向难民们罗圈作揖,然后打开车上的蒸笼盖,却原来是白花花馒头,道:“安庆县令余晖照请各位乡亲享用!”
原来这余晖照是个名声在外的清廉之官,难民们听了,个个如他乡遇了故知般欢喜,只见彪形大汉也微笑点头同意,便争先恐后地跑向各辆车子。
余晖照安抚好难民,这才走过来向李彦叩头谢罪,道:“下官失礼之处,还望大人恕罪!”
李彦扶起余晖照,笑道:“你做的很好,先天下之忧而忧,何罪之有?本官要你安顿这些难民,可有难处?”
余晖照却也实在,拱手道:“下官两袖清风,且本县地薄人稀,所以缺钱又缺粮。”
李彦点点头,接过护卫交还的宝剑,握在手上,给余晖照看了看,道:“此乃皇上御赐的宝剑,见剑如见皇上。你拿着它向高刺史要粮去,若是敢推诿卸责,可以便宜行事。只是此事风险甚大,不知余大人敢不敢接?”
余晖照肃然道:“下官领命!”说着跪下,双手高举,准备接剑,半点犹豫都没有。
李彦赞道:“好!”
彪形大汉一面吃着馒头,一边冷眼旁观,心中半信半疑,眼见李彦吩咐完余晖照,就要回到马车上,突然起身赶上,挡在李彦身前。
“兄台还有何指教?”李彦道。
彪形大汉笑道:“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刚刚说过的话,现在就忘了?”
李彦突然想起,道:“兄台已然决定了?”
“不错,如今乡亲们有余大人安排,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草民无牵无挂,愿随大人一趟!如若大人巧言欺骗,草民即便拼个粉身碎骨,也绝不手软。”彪形大汉道。
“好吧,上车”李彦心内想道:哼,就凭你,我两个指头能捏死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