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京城,几人便分道扬镳,李彦独自一人,单骑快马,赶着进宫面圣。
小顺子在宫门口已等候多时,见了李彦,微微点头而已,默然前面带路。看来小顺子不准备说什么了,李彦也不好死皮赖脸地求着问,只有低调地跟在身后。
依旧是御书房。
孝仁帝看上去疲惫了许多,四十岁刚出头的他,显得老态龙钟。
李彦进门跪拜,孝仁帝却充耳不闻,目光虚无呆滞地看着门外,面无表情,一双手不停地轻轻摩搓着桌面上的《频湖脉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莫测高深。
“皇上…皇上…”极为了解皇上的小顺子,却知道这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忍不住耳边提醒了两声。
“见到韦明了?”孝仁帝刚回过神来,便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可孝仁帝在人前是皇上,在背后还是李彦他爹,因此孝仁帝问得再离谱,李彦也必须如实回答。
“是!见到了!”
李彦心里却在胡思乱想:难不成韦明跟皇上勾搭上了?
然而孝仁帝话锋一转,又问道:“江彬最近过得怎么样?”
李彦愕然无语,却又小心翼翼地回道:“还好!”
先前的折子皇上难道没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莫非皇上嫌他太过悠闲,想动他了?李彦感叹孝仁帝思维跳跃能力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天威难测。
正当李彦猜测之时,孝仁帝又转移了话题,道:“唉,陈天海怎么还没来上朝?”
这时候不光是小顺子,就是李彦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缓缓抬头,却见孝仁帝眼睛还是虚空地看着门外,喃喃自语着,嘴角口水却点点滴滴,哗啦啦地流了满桌子都是。
“皇上…”李彦心内震动,话到嘴边,终究没喊出声来。
孝仁帝脸色发白,却笑情洋溢,突然上眼皮一路下坠,轰然砸在下眼皮上,高贵的头颅,在两人的错愕眼光中,渐渐低垂。
“皇上…”两人都吓坏了,差点哭出来。
片刻,呼噜声响起,孝仁帝竟然如此睡着了。
“这…”李彦看着一脸期待小顺子。
小顺子这葫芦准备一闷到底,向李彦摆了摆手,又是叹息摇头,悄悄后退三步,对着孝仁帝,跪下拜了三拜,默念几句,又拜了拜,这才起身。
李彦糊里糊涂地看着哑剧,真恨不得掰开他们的脑袋看看,到底藏了什么。
只见小顺子,走向书案,轻轻地准备抽出孝仁帝手中的《频湖脉学》,谁知刚抽出一半,孝仁帝突然睁大了眼见,冷冷地看着小顺子。
“你想干什么?”
小顺子吓得魂不附体,手一哆嗦,忙跪了下来,俯下身子,哭道:“皇上,奴才以为…奴才以为…”说着,又放弃了解释,哀求道:“奴才愚钝,请皇上责罚!”
“哼!下去吧,自断一臂!”即便有再充分的理由,皇帝的尊严是不可侵犯的,孝仁帝再次醒来后,又恢复了常态。
“谢皇上!”小顺子感恩戴德地跪拜后,退出门外。
李彦没有劝阻,甚至脸上没有半点同情,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孝仁帝见此,满意地点点头,道:“这几个月,永州、扬州和关州的事情,都处理得不错。”
“谢皇上!”李彦在静静等待下文,并不是他没有什么想说的,而是觉得跪着说话,真不是人干的活。
李彦跪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腿脚便开始酸痛,他可不想再在孝仁帝面前多嘴,一旦争辩起来,还不知道要跪倒猴年马月,这腿还不废了。
所谓自找苦吃,当如是!
“一路之上,有何感想?”李彦不愿说,孝仁帝偏要他说。
李彦嘴角抽了抽,挪了挪膝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让我考虑一下!”
在皇上面前,竟然用“我”称呼自己,不想活了?
还“考虑”一下,以为是考试,临阵可以磨枪——不快也光,是皇上在问你话呢,这不是找死?
孝仁帝果然镇住了,鼻子大喘着气,怔怔地看着李彦。
李彦为自己鲁莽的言语懊恼的同时,开始为自己默哀了,然后开始思索,孝仁帝会让他怎么死,想着那些抽筋剥皮,李彦直犯恶心。
孝仁帝长长吁了一口气,感慨道:“都怪朕,太过着急了,若是一开始便循序渐进,说不定将会是另一番局面,可惜,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