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慈姨,秦孤桐小心走过暗道,铁门咔哒一声锁上。她望着门里的漆黑,那一袭白衣浮现。今日未有所获,反倒莽撞了。
她提着宫灯,在机关密布的暗道里站了许久。
一脚迈出,重见光明。将书架归位,秦孤桐走上书楼第二层。左手第三间厢房,放着方府历年的账册。
每年的账册,经过各地掌柜递交,管事整理。年末由方兴审查,方老爷抽查,没有问题则收入书楼。这种需要收入厢房的东西,多半比较重要。厢房钥匙一直由方老爷收着,需要清理晾晒时方交给秦孤桐。
秦孤桐自小便在书楼,除练剑便是看书。她晓得若想知道何事,翻翻账册多少便能看出些端倪。
她站在厢房前,手中摩挲着一把黄铜钥匙。
迟疑片刻,转身离开。
书楼对面有三间房,中间是正屋,连着左右两间厢房。这便是秦孤桐在方府的住处。
书楼与屋子之间的空地,便是她的练武场。
武学之神在“道”,武学之气在“悟”,武学之精在“勤”!父亲的话尤在耳边,秦孤桐抽刀出鞘,“捭阖十三式”,开合生风,畅快淋漓。
收刀入鞘,秦孤桐吐纳片刻进屋子。晚饭放在桌上,早已凉透。她也不在意,端着碗吃起来。书楼周围五十丈不许生火,日常三餐都是有人送来,至于洗漱,秦孤桐早已习惯冷水。
她将碗一推,到院子里打了几桶井水。脱了外衣挂在屏风上,不一会水声渐起,哗啦啦的响。
小厢房的门被缓缓推开,有人轻若无声的走进来。看着屏风上的倒影,蹑手蹑脚的走近,伸手摸上秦孤桐的外衣。
“阁下是在找这个么?秦孤桐一身整整齐齐的白色中衣裤,从屏风后面慢慢走出,晃晃手中的黄铜钥匙。
黑衣人提着秦孤桐的外袍不说话,秦孤桐倒是很轻松,率先出门走到正屋,做了个请的姿势:“何女侠,请坐,尝尝这阳羡紫笋。”说着将茶盏平推而出。
那茶盏来势不缓不急,何丽单手一托顺势坐下。心中却是暗惊,茶盏七分温热。她在外面潜伏许久,未见屋中生火。她压下惊诧,揭开面纱啜了一口,赞道:“白如玉露,芳香味甘,好茶。这般好茶才配的上秦家道化心法。”
见何丽一口道破自己出身和家学,秦孤桐到不奇怪,能避开府中明卫暗哨来到书楼,如何也得有几分本事。她反而颇为高兴:“深居府中,难与江湖朋友切磋武艺,时常有井底之蛙之感。小妹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想附庸风雅,以武会友。何女侠此来必有深意,只要不损我主家,孤桐愿鼎力相助。”
如此的彩头,何丽怎能不心动,她权衡一番,拱手道笑道:“人在江湖,受人恩情自当涌泉相报。秦姑娘,请!”
军中刀制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鄣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
秦孤桐祖辈戎马出身,家传武器就取自军中横刀,但又略有改动。长三尺二寸,宽一寸一,刀身笔直,有铭文字迹不清。这把刀传至她手中,刀鞘早已遗失。她接管书楼钥匙时,方老爷找人重制刀鞘送予她。请得巧工坊师傅定制,用铁锻木制鞘,不蒙皮用秘制黑漆。犀角裹头,鞘尾以玄铁裹银缕,双耳错银嵌东海珠,用鼉龙皮做挂带。
得到之后,孤桐爱不释手,特意花大价钱将刀柄也换成铁锻木,又新做了条牛皮蹀躞带。
华山派剑法以“险”著称,但这个何丽是真是假难说,且九假一真。秦孤桐自知江湖阅历浅,不敢大意。
捭阖之术,开合有道。捭阖之刃,张弛有度。
秦孤桐握刀柄,沉稳一气。她知,何丽有求,自己无欲,此第一,已占上风。自己久居,何丽初到,此第二,占地利。
何丽不敢等,也等不起!
果然,两人刚刚走到书楼前方空地,还未站定,何丽长剑已到眼前。这一剑携风而来,月华一弧,直取秦孤桐咽喉。曲身前倾,左翻侧身,刀不出鞘,腿不离地,秦孤桐轻松化解这招。
何丽一笑,剑扫而过,不带喘息,连刺三剑。这招剑名为三凤宝莲,看似三剑,实则千招万式。意取华山三凤山,危栏相依,秀美若凤,层樊细皴如千叶宝莲。
这三剑看似分别取左右臂曲池穴和胸口檀中穴,实际其中剑影叠叠,虚影也可变真,只要稍有不慎,处处可伤。
秦孤桐沉腰拔刀,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于刀法而已就是说,攻击或防守,都以势的强弱来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