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可要想清楚了。”仙蕙收起各种纷乱的心思,分析道:“你若是赌气呆在仙芝镇,受苦的是你,享福的是那荣氏。你可是爹的元配发妻,凭什么便宜了别人?你不去,倒是正好称了她的心意。”
沈氏叹了口气,“你爹停妻另娶,而且还要那荣氏和我平起平坐,叫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况且我们去了,必定少不了和荣氏他们打交道,你爹再偏向那边,那岂不是天天给自己找气受?”她的眼泪簌簌往下流,伤心难抑,“留在仙芝镇,虽然清苦一些,倒也眼不见心不烦。”
“娘,你别赌气。”仙蕙劝道:“你若是从来不知道爹的消息,不知道荣氏,那还能叫眼不见心不烦。但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即便不去,你就能假装不知道吗?你在仙芝镇吃苦受穷的时候,想起他们穿金戴银的,就不心烦?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仙蕙!”邵景烨斥道:“怎么跟娘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沈氏却没怪女儿,黯然摇头,“不怪她,我这的确是自欺欺人。”
“女儿知道,娘你是一个硬气的人。”仙蕙又道:“若不然,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能养活这么些人,上有老、下有小,这个家全都靠娘你在撑着。”话锋一转,“可是硬气归硬气,也得用对地方,不能用来赌气啊。”
“仙蕙……”
“哥哥你让我说完,说完了,该打该骂,我都不皱一下眉头。”仙蕙紧紧握起母亲的手,往下说道:“从前娘你常说,就算老天爷不让你好过,你都得过好了,让老天爷睁眼瞧一瞧。”声音有些哽咽,“娘,你连老天爷都不怕,难道还怕一个荣氏吗?”
“呸!”沈氏含怒啐道:“我怕她?我是……,恶心你爹。”
仙蕙心疼母亲,但话还得说,“娘你想想,这十几年来没有爹的时候,咱们在仙芝镇吃苦受穷,不是一样过得好好的吗?现如今是去江都享福的,有钱花,有大房子住,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难道还不能过得更好?”说到此,语气一顿,“请容女儿,说一句遭天打雷劈的话。”
沈氏脸色微变,“你这丫头,要说什么?什么天打雷劈。”
“娘你若是真的恨爹,恶心他……”仙蕙冷冷道:“就只当他不在了。”
沈氏闻言一怔。
邵景烨和明蕙则是吃惊,想说妹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邵大奶奶是做儿媳的,不免浑身不自在,小小声,“我……,我出去烧水。”
“嫂嫂你留下,这些话,你也得听。”仙蕙叫住她,然后道:“娘,你就不要再去管爹了。他如今赚了钱,你只当是找了一个金主,能给银子,能让你不再吃苦,让你的儿女有好日子过。”
邵景烨听不下去了,皱眉道:“仙蕙,咱们不希图荣华富贵……”
“哥哥。”仙蕙打断他,“若是旁人发了财,就算是封侯拜爵,那都与我不相干。可外面那人,不是毫不相干的人,是咱们的亲爹啊。咱们是他的亲生骨肉,凭什么不能跟着爹过好日子?非得在这儿吃苦受穷的,让别人享福。”
屋里的人都是目光复杂难言,各自沉默不语。
其实仙蕙还有别的要说,只是不能说。
纵使自己血海深仇什么都不管,宁愿在仙芝镇吃苦,但想想三年后的瘟疫,那可是要人命的啊!即便知道提前囤上仙灵芝,可是还要别的药,在仙芝镇哪来钱?天知道今生谁会倒霉不济,万一是家里的人……,自己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所以,江都必须去,和父亲的关系也必须搞好!
她平复了下情绪,然后道:“娘,所谓七出三不去。你的娘家已经没了,你又为祖父守了三年孝,爹现在是先贫贱、后富贵,这三不去,你可都是占齐了。”忍不住一声冷笑,“就是说到皇帝老子那儿去,爹也不能不敬着你!也没有道理不养着咱们,去养别人!”
沈氏一下下的揉着胸口,难以言语。
明蕙红着眼圈儿,委屈道:“还有……,娘你还赡养祖母十几年呢。”
“对!”仙蕙斩钉截铁,“所以,娘你有资格享这个福气,且是理直气壮、天经地义的,在气势上头就不能输了。”担心她还在赌气,又劝,“你不去江都,岂不正好称了荣氏的心?哦,咱们一房人在仙芝镇吃苦受穷的,荣氏和她的儿女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凭什么啊?她到底哪点比娘做得好了?”
是啊,凭什么让自己和儿女们受苦?便宜别人?沈氏闭上眼睛止住泪意,半晌过去,方才缓缓睁开,眼里一片说不尽的清冷恨意。
她正要说话,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邵元亨喊道:“大夫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仙蕙担心的看向母亲,怕她见了父亲,等下又再说出硬刺儿的话来。谁知道大夫进来了,父亲却没有进来。心下啼笑皆非,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觉得不幸,罢了,又不是不知道父亲的性子,何必怄气?还是先应付大夫罢。
大夫进来问道:“听说二姑娘晕倒了?”
一家人,七嘴八舌的替仙蕙遮掩。
沈氏说是女儿前段发烧,所以留下来爱头晕的毛病,明蕙在旁边帮着作证,邵大奶奶亦附和了几句。大夫也是有眼力见儿的,瞧不出大问题,便开了一张清火的药方,然后道:“二姑娘先休息,瞧瞧,若是好了,就不必吃药了。”
邵景烨起身送人出去,打发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