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妤点点头,顺从的上楼,不管她瘦没瘦,在万妈眼里,只要不在家,在外头都是吃苦了。
她的房间还是丝毫未变,连床褥都是干净温暖的,仿佛她从未离开,她走进浴室,她的牙刷,毛巾,睡衣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岑子妤瞪着镜子中的自己,眼中盛满浓浓的哀伤,镜子里面的人让她感觉陌生,以前的岑子妤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浴缸的水放满后,岑子妤躺进去,将头埋入水中,她学过游泳,可以在水中憋气一分半钟,而岑子千只能憋一分钟,为此,岑子千再也不带她一起游泳,作为女孩子,游泳,跳舞,钢琴,骑马,这些她样样擅长,可作为女儿,她却让母亲伤心,她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可以想象孤独的母亲肯定在她房间来回走过无数次,她习惯将牙刷横放在杯子上,这个小动作除了母亲,连一直照顾她的万妈都不知道。
之前的牙刷已经被她带走了,而此刻正躺在玻璃杯子上的牙刷,承载着母亲对她浓浓的思念,就像很久以前,她还是小女孩,想见父母而见不到的时候,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满腹委屈的思念过他们。
那母亲呢,也有觉得委屈的时候吗?
岑子妤轻轻推开-房门,没有敲门,是担心母亲已经睡了,果然,一向注重养生的母亲会在十点钟入睡,柔和的灯光落在她光洁雪白的皮肤上,没有一丝皱纹,在岑子妤的记忆里,母亲一直美丽优雅,不惊不扰。
她退出来,关上房门,见一旁的书房还亮着雪白的灯光,在这个家里,只有岑天华会在里面,岑子妤走过去,书房的门半关,那人背对着坐在椅子上,斑斑白发令岑子妤失神。
“进来吧。”岑天华沉声说。
岑子妤一愣。
他知道她回来了?
岑子妤走进去,窗帘打开着,院子里有灯,可以看清飞舞的雪花,又下雪了,在A市的冬天,几乎每天都是在雨雪天气中度过,岑子妤也看到他手中的酒杯,神色讶然,以往除了接
待客人,岑天华从来不在家里喝酒,因为母亲常说喝酒对身体不好,就算是公事,他也是能不喝就不喝。
岑天华神色怅惘的看着雪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她坐。
岑子妤发现自己心情很平静,在知道张帆茹母女的存在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平静的面对岑天华,这个她从小就敬重的父亲,曾经,她以他为傲。
“要不要喝一点,这是红酒,少喝点,不伤身体。”岑天华问。
岑子妤摇了摇头,她不想喝酒,酒只会麻痹她的神经。
岑天华声音苦涩的叹了口气,缓缓的说:“我记得,你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出生的,当时我在野外考察,接到医院的紧急电-话,说你妈妈难产,让我尽快赶回来,那夜的雪下得很大,很多路不让走,车只能走山底的小路,司机说小路经常发生雪崩事件,我当时想,如果我不赶回来,你妈妈和你要是有什么好歹,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我自己开车,在半路上果然遇上雪崩,好在只是小雪崩,幸亏运气好有当地人经过把我救了出来,然后一起送到医院,等我见到你妈妈时,你已经出生了,小小的,红红的,哭起来的声音像猫咪一样,那些小护士都夸你长得好看,第一次把你抱在怀里的时候,我深深的震撼,这样小的生命,要多么小心呵护才能长大,现在想想,真是一转眼的时间,你已经长大成人。”
他声音柔和,脸色微醺,岑子妤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也许是这个场景太温情了,她把蛰伏在心底的秘密搬出台面。
“那个女人,您爱她吗?”
岑天华脸上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他时而温暖时而威严的目光,微微停滞了一下,便是那一下,岑子妤心中的信仰,被击得支离破碎。
岑天华说:“那些是过去,小五,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原谅和重新开始的机会,我没有对不起你妈妈,有些事情,因为无法磨灭,不知道反而更容易幸福。”
他的避而不谈,岑子妤只是冷笑:“借口,妈妈有什么错,要去承担您的过去,如果您真的为她好,早就应该对她坦白,在她还没有嫁给您之前,如果要隐瞒,就应该彻底的隐瞒,为什么还要让她们来A市,为什么要妈妈这样屈辱的活着,说到底,都是您的自私,您所有的辩解,都是您自私的借口,您伤害了那么多的人,却摆出理所当然的面孔,我,不能原谅您。”
岑天华看着岑子妤,眼中有瞬间的怔忡。
岑子妤站起身,用力握紧双手,声音冷漠至极:“如果有一天,我带着妈妈永远离开您,真有那么一天的话,结局都是您一手酿成的。”
岑天华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岑子妤漠然的转身离开,男人的谎言和借口,像尖锐的刀在她胸口上狠狠的刺-穿,这辈子,她都不要再相信男人说的任何话。
蒋温茂第二天才看见岑子妤,喜出望外的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呢?”
岑子妤温顺的伏在女人的肩膀上,笑着说:“您都睡着了,不想吵醒您。”
蒋温茂摸了摸她的脸,伤感的说:“回来住多好,起码还有人照顾你的饮食,你的胃本来就不好,经常吃外面的东西,迟早要出毛病的。”
岑子妤撒娇的在她身上赖了一会,说:“妈,您可是接受过西方教育的女性,思想开明,我在外面住得挺好的。”
蒋温茂若有所思。
岑子妤觉得不安,说:“我会常回来吃饭的,就是住在外面而已,现在很多女孩都是自己住。”
蒋温茂看着她,心绪不宁:“子千说,你跟和光走得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和光的身世,就像炸弹的引子,只要他的生母在,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爆发。”
岑子妤勉强一笑:“妈,您说到哪里去了,我只当他是哥哥。”
蒋温茂叹了口气:“可是那孩子要真喜欢你,也是麻烦。”
岑子妤握住她的手,坚定的说:“这些事,我都可以解决,您别担心了。”
蒋温茂有些愕然,以前懵懵懂懂的女儿,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不让她操心,真的可以解决吗?
蒋温茂不敢打赌,那可是董墨雪的儿子,血缘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董墨雪销声匿迹三十年,如今重新回来A市,若说她对邵家不会有任何行动,当年接触过她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好惹的角色。
蒋温茂已经后悔,当时太轻易答应丈夫,让岑子妤跟邵和宜订婚,尽管婚事没成,又牵扯出麻烦的邵和光,还有那个宋景文,老四说已经解决了,岑子妤认清事实,以后就不会再有纠缠,但岑子妤是她的女儿,她心若明镜,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岑子妤回到公司上班,失去乔夕楚,岑子千的工作量大增,连带岑子妤也忙得脚不沾地,午餐前,初夏端着两杯红茶,特地跑来找她聊天,两人惬意的躺在沙发上,享受难得的轻闲时光,仿佛是又回到当初在巡视茶水间闲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