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相府,马车平缓而行。
车厢很大,里头放着一张矮几,几张软垫,侧边搁着几本闲书。
矮几一侧摆着一只紫铜香炉,乌木沉香烟丝萦绕鼻尖,清冽宁神。
李淑有些讶异,一个闺阁少女怎会喜欢这样老成的香料,怀揣几分忐忑,扭头悄悄看向歪在一旁休憩的李太微。
李太微昨日没有睡好,此时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车厢里只得念夏与李淑的贴身侍女丹青伺候,见李太微疲乏,二人都不敢作声,轻手轻脚的从先前备下的食盒里取出几碟精致的点心,仔细摆在小几上。
丹青给李淑斟了一杯香茶,又以眼神探询李淑,可要用些点心。
李淑端了茶,与丹青摇了摇头,丹青跪坐着与她行了礼应下。
几口热茶下肚,李淑这才觉着心头熨帖几分。方才府里这一出,她着实没有料到李瑶如今性子变得如此偏激,更没想到李太微竟敢与她动了手!
这事儿关起门来,虽说是自家姐妹闹了别扭,可李太微到底是当着府里下人的面儿动了手的,若是传出去与坏了微姐儿的名声可不得了!
一想起先前李太微身上那摄人的气势,李淑仍是心有余悸。
以往她只晓得微姐儿性子娇惯,可方才那通身的气度……可不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儿家能有的。
想着李太微也算得上半个皇族出身,李淑心中一时有些感慨。
自她与汾阳王和离住回李家,眼见着李太微沉稳行事,掌家调理清晰的连她这个做了半辈子汾阳王妃的姑母都自叹不如,心中就暗暗添了几分赞叹。
可李瑶的性子却大不如前,先前李太微说的分毫不差,自个儿祖母身子不适,瑶姐儿却跑去外祖母家伺候汤药……一想到两房如今局面,李淑有些坐不住了,搁下茶盏,小声劝道:
“微姐儿,你到底是姐姐,李瑶年纪小又才失了母亲,如今二房又是这般光景……她便是做了什么过激的举动,旁人都不大会在意了,可你不同!”
“你身份贵重,明年就要及笄,是个待嫁的大姑娘了……日后可不能由着性子来,便是姊妹间生了嫌隙,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儿与她动手……”
“这若传出去,与你名声可大不好……虽说二房与咱们隔着一层,可到底也相安无事多年,如今出了白氏这档子事儿已然生了隔阂,若是因你与李瑶起了冲突,就更……”
李淑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李太微静默着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睁了眼,眸光清亮的看向大姑母。
李淑叫她这琥珀色的眸子看得一怔,说话声就停了下来。
李太微接过念夏递来的香茶,饮了一小口润嗓,神色平静道:
“姑母说的是……不过四妹妹越发无礼莽撞,她既没有母亲教导,我阿娘与堂嫂如今身子重,您与祖母也伤不得神,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好袖手旁观?”
李淑听她这话,神色纠结了一瞬,嗫嚅道:
“可……这教训归教训,动上手了也不大合适……”
李太微端着茶,定定看着她,道:
“姑母这话就说错了,家有家规……若是磨嘴皮子管用,祖母与姑母私下劝李瑶的话还说的少么?姑母可见她改了?”
“既然动嘴不顶用,何必浪费口舌?几个耳光若能将她打醒,来日她只该记着我的好!姑母说可是这个道理?”
李淑有种被李太微带跑偏的感觉,可要仔细想她这话吧……倒也真没有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