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翻转梁君白桌上的相片,“弟媳?beautifulgirl。”
梁君白笑笑。漂亮么?嗯,实至名归。
他又道,“只比我honey差了一点点。”
“差哪里?”梁君白转回相框,面向自己。
“整体,一种feeling。”
梁君白两手交叉叠放桌上,面无表情,“你可以圆润地离开中国了。”
懂这句话的意思,举起双手作投降姿势。
是中美混血,淡棕短发,熠熠华泽的黑眼珠,他受父亲影响喜欢江南姑娘,妻子是美国留学生,温婉的南京女孩。他们儿子四岁大,传说已经可以打酱油,小家伙取父母优良基因,也有一双会说话的黑眼睛。
“我来shanghai吃红烧肉,有什么推荐?”兴致勃勃。
梁君白一看,正值饭点,起身,“走吧,带你吃红烧肉。”
两人走一起古怪地看他,“梁sir,你好像又长高了?”
“那倒没有。”梁君白视线稍微低了低,“我只不过比你显高。”
“ohno!”夸张喊起来,“我也有大长腿,哪里矮?”
他说,“整体,一种feeling。”
连报复人,梁君白都气定神闲的。
这让想起,06年大伏天,美国硅谷。
酷暑炎天,他乘一小时地铁,半钟头公交,又步行四十分钟,按手机导航的指示,找一家卖红烧肉很具好评的中餐厅。
餐厅位处偏僻,靠近贫民区。
斗殴,吸毒,酗酒,很猖獗的地方。
在嘈杂声里听见一句中国话。
“你们要干嘛?”
他停下寻肉的脚步,马路对面,一个中国妇女和几个男人纠缠从她皱纹的褶子估计,她有五十多岁了。
那些个男人穿陈旧运动衫,嘻哈裤,他们中有发色金黄、剃了板寸的白人,还有一身腱子肉的光头黑人,口里飙着粗鄙的话,连串英文,让大妈惊慌到极点。
很迷惑,抢钱?不像。劫色?也不能吧。
他们快步地走,中国女人却追上去,抱住一人的胳膊大喊,“抓人贩子!他们是人贩子!”她眼泪直流,对远远路过的每个人求救,“我女儿被拉上面包车,他们开的这辆,我女儿在里面。”
想起来,这里,除了斗殴,吸毒,酗酒,还有贩卖人体器官的黑市。
可没几个人能听懂她像含了粗糙砂砾的话,而且在这里,争执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女人拖不住他们,被甩开,再追过去,又被甩开,反复几次,她跌在地上手心磨出了血。
一辆银色面包车停在路口,如同即将从冬眠里复苏的蛇,吐着阴冷红信子。旁边靠墙站了个中国男人,一色浅白带底纹的中袖衬衣,他发质偏硬,头发向上微微竖起。
跑向马路对面,有辆巴士从眼前开过,视线短暂地被间隔了,三秒过后,他听见车窗被砸碎的巨响。
中国男人抡起一只三脚架,副驾驶位置的窗户碎了,无数碎玻璃散落在地。
车后座传来剧烈的呜咽,以及用头捶车子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