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天冷霜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黯,银河的繁星却越发灿烂起来。
国内城的房顶上已经铺着一层薄薄的银霜,人走在街上呼出一口气,就会冒出一团白雾。原本蓬莱客栈内枝叶茂密的梧桐树也渐渐变得光秃秃了,在墙边静静地垂着干枯的枝条,树影罩在蜿蜒的枯黄草丛的小路上……
蓬莱客栈密室内,孙仲君、莫离、夏凝裳及胜利入城的楚桓、李岩、石怀信、宗荣等人正在聆听乔北溟讲述夜探城主府的经历,他们个个都听得脸色大变,显为高惠贞的毒计震惊不已。
待乔北溟讲完之后,莫离立刻勃然大怒道:“这高惠贞好生歹毒,我们还真小瞧了他了。”
楚桓冷静道:“能混到三京之一的国内城城主之位,高惠贞又岂是易与之辈。”
孙仲君一脸庆幸地说道:“幸好族长成功潜入城主府,从而得知了高惠贞的奸计,不然咱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脸络腮胡的宗荣这时粗声粗气地说道:“族长,现在既然知道了高惠贞那老贼的诡计,我们怎么应付呢?”
乔北溟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那又跟我们有啥关系?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呃!
众人皆呆!只是一会儿功夫,大家都轻笑了起来。
的确,高惠贞的毒计跟捷胜军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条毒计,是针对强攻半路打劫的捷胜军,而不是现在全部胜利入城的捷胜军。
“毒计虽毒,但用不上就一无是处了!至于高严死与不死,同样跟我们没有丝毫关系,嫁祸到我们头上,只会助长咱们的威风,不是吗?”
乔北溟继续道:“有用的消息其实还是高惠贞对兵力的调动方面,国内城总计四万作战部队,现在李杰调走两万,高惠贞与金强出行时又带走三千人,城中可战之士,仅余一万七千。这一万七千分兵力分守各地,所以说,我们的敌人其实并不多。好了,大家也都累了,各自回去安置弟兄们,别到时候累得没有砍人的力气。”
众人皆笑出声,见乔北溟说话不紧不慢,神色轻松,似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猜到他心中已有了对策,于是纷纷离开,急行了如是之久,他们的确很累,主将如此,下面的将士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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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夜一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为了给予敌军主动攻击的胆量,高惠贞亲自率领精兵两千,押解一千二百余名“俘虏”连夜出发,踏上回京请赏之路。
在亲卫军护送下,高惠贞踌躇满志,虽顶着狂风雪花,可心中却无比愉悦。在枯燥的行军之中,思绪飞扬的想: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现在总算到我高惠贞发挥的时候了。嘿嘿,只要剿灭了这支盘据在长白山多年的隋朝余孽,就算成不了乙支文德这样的“军神”,但也足以载入史册、荣耀一生了。有了这功绩,大王想要卸下我的军权也得掂量一二。”
高惠贞在高句丽的地位有些尴尬,他是王室贵族官至南部傉萨。所谓傉萨是高句丽的官职称谓,相当于中原的都督,他坐到南部都督位子,也算是位高权重了。只不过,他这位子的获得与他没有丝毫关系,更不是他真材实料获得的册封,这一切权势都是来自于他的父亲,昔年隋朝大举入侵,他父亲领兵与隋兵死战,战功赫赫,获得南部傉萨的地位。其父死后,高惠真子承父业,他继承了父亲的政治遗产。
作为一个官二代,高惠真缺乏足够的功绩证明自己能够担当大任,多年的剿匪生涯,除了灰头土脸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高句丽新王即位,削弱兵权的呼声日益高涨,功劳不显的高惠贞自是首当其冲,愁的他是夜夜失眠,不得已派遣斥候四处寻找隋朝余孽的下落,也是他命好,这一关注打探不但发现了隋朝余孽的行踪,国内城还迎来了前来视察的号称军神的乙支文德。再与乙支文德达成了政治上的攻守同盟协议后,在对方从旁协助、倾心布局之下,他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是役,斩杀敌人九千余人,生擒一千两百余人。此战过后,高惠真在高句丽的风头一时无二,甚至有人将他称为“乙支文德”第二,这本是对他的一种认可、更是一种荣耀,可他却非常不满意非常不高兴这个“二”,凭什么他是“二”了,乙支文德只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最后建功立业的还不是他高惠贞?
在万众吹捧之中,高惠贞渐渐迷失了自我,自信心一度膨胀了起来,认为自己需要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来证明,他高惠贞有着与乙支文德比肩的军事才华。于是,在幕僚团的谋划下,他以“俘虏”为诱饵,制订了眼前这个聚而歼之的计划。
若能乘机将龟缩在太白山中的隋朝余孽引诱下山,一举歼灭,那就更妙了。到时候谁敢说他高惠贞没功劳,谁敢削他的权?谁敢再说他是“乙支文德第二”?谁敢说他是仰仗先人余荫才有今天的地位?
“大人!”
大军行走了六十余里左右,一骑迎风而来,大声呼喊。
高惠真也看不清对方的面目,问道:“发生何事?”
斥候高声道:“平壤传有流言:新罗与隋朝余孽勾结,准备出兵营救相助,大王询问是否派兵增援。”
高惠贞心头大怒,冷冷一笑,心想:“定是怕我独占不世奇功,特意抢功来了!”思索至此,立刻寒声道:“回讯大王,我另有算计,不用派兵。”
打发走了那名斥候,又担心新罗当真前来救援,他想了想,便招来心腹,再从国内城调出八千兵马,分别增援设伏点。
立功心切高惠贞完全没有意识到,经过层层分兵之后,国内城守军已然不足一万,分守各方之地,昔日重兵防守的重城,现在恍若一座不高防的城市,只要轻轻一捅,就被捅开一个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