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为老不尊啊,为老不尊。”门口突然有个声音传来,“都是当爸的人了,还和儿子撒娇,啧啧啧。”
闻声扭过头,就见到一个人倚在门口,一脸痛心地摇头。
我无力地扶住额头:“论为老不尊这件事,您好像没资格说我?”
郑夫人拉下口罩,她的脸色又差了许多,但脸上仍是笑容不断:“呦,听说你检查出来没事,我过来蹭蹭喜气。”
“多谢多谢。”我笑着抱了抱拳,心中大为庆幸:幸好刚才把裤子穿上了啊!
她往床上一瞥:“你这就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吗?”
我回头一看,刚才挑衣服的动静有点大,把老妈托二哥带来的那个大布袋全倒腾出来了,现在床上堆满了衣物。
不好,还有几条胖次也在其中!
我连忙把衣服卷吧卷吧堆在旁边,解释道:“护士说还不能回去,要重新验一次血,确认了没有感染才行。因为等会儿我要去见儿子啦,所以特意把衣服找出来换。”
“哦,也是,你在这里住了挺久了,是要检查检查。”郑夫人笑了笑,拉上口罩往后退了几步,“那我还是别蹭喜气了,要是感染上你我就罪过了。”
听她这么说我顿时内疚得不行,连连摆手:“郑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紧张,我哪有那么脆弱。”她赶紧安慰我,又正色道,“我也是说真的,这种事不能开玩笑,该小心就要小心一些。另外,你把孩子叫过来也不好,万一感染了怎么办?小孩子本来免疫力就弱,你还是和他打打电话就好了。而且你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不差这几天。”
其实郑夫人说的我自己也都知道,我心里也一直在挣扎,可我不知怎么的,想要见他的**特别强烈。或许是前几天做了那个梦的关系,我这几天一直不敢深想,在那个梦里我是不是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如果是的话,那不管是对我还是池迁而言,都太残忍了。
重生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留在那个世界的亲人却完全不得而知。他们只能承受着生离死别的痛苦,然后不知要耗尽多少心力才能走出来。
他们并不知道我在另一个时空继续生活,对于池迁或者我的父母而言,死亡就是再没有归期的离别啊。
最残忍的是,当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消失了,你对他的爱却无法马上停止,之后每每想起,伤痛就更深一层,有时即便是最漫长的时光也无法治愈。
也许多年之后,伤口已经不再疼痛,连回忆也变得粗糙,可只要想起那个人就会无法轻松地笑起来,因为挥之不去的遗憾总是结结实实地堵在胸口。
我还记得上辈子,立秋刚刚离开了我。我整日酗酒,日夜颠倒,每每想到立秋都好似有一把极薄极薄的刀子在心里来回割。那一天,我忍不住发了一条短信给卫衡:“你觉得爱是什么?”
傍晚时,我收到了卫衡的回复。
“爱是什么?”
“是你长眠于六尺荒土之下,再也摸不到触不到抱不到你,是生死相隔,却依旧生生不息的款款深情。”
他这么说。
想起这句话,想起那个世界必须孤零零活下去的池迁,更觉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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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点三十分的时候收到了二哥电话,我对着镜子仔细整理过着装,下去见池迁。
他穿着白色线衫,深色的牛仔裤,背着一个小书包,被二哥牵着站在院门前。两人身后是两条拉起的黄色隔离线。
紧锁的铁门不会为我而开,我穿过空空的院落,在距离他两三米外停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