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宝玉成亲后,虽然他难忘黛玉,但是为黛玉不娶并不符合他的本意,兼之又羡宝钗雪白的一段酥臂,好容易得摸,因此倒也相敬如宾。
王夫人见他们如此,自然满心安慰。
李纨一心一意服侍丈夫,照顾儿女,也并不在意王夫人对宝钗的青睐。
唯有凤姐见王夫人待宝钗胜过自己十倍,不由得十分戒备。
虽然宝钗十分孝顺,每日总是第一个起来服侍贾母,事事周全妥当,但是贾母心里总感不平,接连遇到几次不如意的事儿,身子竟渐渐不好起来,略露出下世的光景。
贾政等人日日服侍跟前,宝玉寸步不离。
外头也把贾母的东西都预备好了,这些都是贾母上七十岁时预备下来的。
贾母目光略过床边众人,贾赦夫妇、贾政夫妇、贾珠夫妇、贾宝玉夫妇和凤姐、巧姐、贾兰、二姐儿等人都神色殷切地看着自己,自己也算是儿孙满堂了。
李纨端了药上来,王夫人亲手接过,喂贾母吃。
贾母一口一口吞咽完,略舒服了些,唇齿一动,道:“你们都各自歇息去罢。”
邢王夫人答应着,仍旧先服侍她歇息,众人方鱼贯而出。
王夫人扶着宝钗的手,慈爱地道:“宝玉还年轻,性子跳脱,你多体谅些,我见他素来是疼人的,待你也好,你们家常读书识字,多劝他上进,读些正经书。”
宝钗含羞带怯地应了,送王夫人歇下,方才回屋。
长子虽弱,却夫妻恩爱,儿女双全,长女入宫封妃,富贵尊荣,最费心的小儿子如今也已经成亲,并娶了自己最中意的儿媳妇,王夫人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忽见元春从门外进来,道:“母亲好睡,女儿要走了,我们娘儿俩也见不得最后一面了。”
王夫人大惊,忙道:“娘娘,你怎么出宫来了?”
元春依旧是一身贵妃华服,修眉樱唇,端庄秀美,噙着一点清泪,道:“母亲,儿已走在黄泉路上,遂托梦相告,但愿父母亲,早早退步抽身,莫要在想回头时已无路可走。”
王夫人立刻道:“我的娘娘,你这是什么话?好好儿说这些不吉利的东西作甚?”
元春再没说话,径自往前走,回眸一看,眸里带着凄凉万千。
王夫人连忙上前去拉元春的手,不想抓了个空,只听耳畔玉钏儿道:“太太,太太,快醒醒,是不是魇住了?”
王夫人一睁眼,恍然似梦。
玉钏儿沏了一碗茶来给王夫人,她喝了一口,定了定神,问道:“我刚刚说了什么?”
玉钏儿端着茶碗下去,又回来忙道:“太太想是魇住了?我只听太太叫娘娘。天还早,太太睡罢,若要进宫见娘娘,还得三五日呢!”
王夫人忽得此梦,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一夜,竟再没合过眼。
才寅时二刻,王夫人便起来,一面往贾母房里走去,一面叫人去打探消息。
被叫醒的赖大,打了个呵欠,暗暗埋怨王夫人多事,娘娘在宫里自然是安安稳稳的,何必还打探什么消息?心里虽如此想,终究不敢怠慢,忙忙地带人出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夫人仍旧坐在贾母房里。
贾母醒来后便见王夫人出神,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王夫人忙笑说无事。
贾母素知王夫人的脾性,也不再多问,只道:“我这回煎药的人参是从哪里得的?前儿琥珀跟我说,我收藏的那些人参皆不能用了,凤丫头前儿配药也没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