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谢六爷找不到回家的路,她要去接阿爹。
谢大爷皱了皱眉头,和其他几个人交换神色,想要反对,谢嘉文拉一下大伯的袖子,小声道:“伯父,让九娘去吧,我陪她一起。”
仆妇连夜为谢蝉收拾行李,她洗了把脸,进院去看周氏,说自己有事要出门几天。
周氏没有起疑,道:“你阿爹过几天肯定就回来了,你早点回来啊。”
谢蝉心中抽疼,嗯一声,出了院子,把谢嘉义和周氏托付给家里人,启程去安州。
谢府里,谢大爷主持大事。
族里的人过来问:“大爷,六爷的事要写信告诉京里的大公子吗?”
谢大爷皱眉,想了想,摇头。
“现在是省试最关键的时候,他要用心准备考试,别告诉他,免得他分心。”
他长叹一声,“六弟向来关心大郎,他要是在天有灵,肯定不想影响大郎考试。”
去安州的路上,谢嘉文几次欲言又止,想安慰谢蝉,又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谢蝉整天沉默,不想吃东西,不想说话,脑子里空荡荡的,白天黑夜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梦见谢六爷,有时候梦见谢六爷从船上走下来,提着一包吃的,说他回来了,有时候梦见谢六爷在大火里,想和她说话,却喊不出声音。
到了安州,谢嘉文扶谢蝉下船。
家中伙计、文家和范家的人都等在岸边。
看到谢蝉,伙计跪地磕头,哭着说他们没有照顾好谢六爷,请她责罚。
文家和范家的人迎上来,劝谢蝉节哀,人已经走了,身后人要好好保养自己,切莫让逝者走得不安。
谢蝉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阿爹呢?”
伙计擦了眼泪,领着她去官署。
渡口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几艘大船都烧着了,岸边的房屋也烧了一些,伤了不少性命。官府派人彻查,说是有一伙水贼早就盯上船上的珍奇海货,很可能从海船一进入安州就一路尾随,到了安州,趁船上的人松懈,谋财害命,再放火毁尸灭迹,船上箱笼里值钱的珠宝玉石都被抢走了。
从火里找到的和江里打捞起来的尸首都暂时放在衙署,等着各家来认领,再过些天,那些没人认领的尸首会由官府出面安葬。
去官署前,谢嘉文怕谢蝉吓着,劝她道:“九妹,你在船上等着罢,官署放尸首的地方我去就行了。”
谢蝉摇头:“我是来接阿爹的,我不怕。”
谢嘉文知道劝不动她,只得罢了。
差吏带着几人去认领尸首。
刚靠近一处阴森幽暗的院落,强烈的腐臭味和石灰的味道扑面而来。
差吏走到一具尸首前,提醒谢蝉,“小娘子当心。”
他捂着鼻子,掀开白布。
谢嘉文一脸愕然,不禁后退了一步,眼圈顿时红了。
谢蝉上前。
白布下的尸首一看就是火场里找到的,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谢蝉没有一丝惧怕之意,俯身,辨认尸首。
跟过来的伙计哽咽着道:“人是我们找到的,六爷那天出门喝酒,穿的是这身衣裳,这条腰带也是六爷的,上面挂了块玉,扇子是六爷的,还有靴子也是……六爷和管事是一起找到的。”
“六叔……”谢嘉文背过脸去擦眼睛。
谢蝉翻开尸首身上烧残的衣料看,是谢六爷的衣裳,纹样她熟悉,她今年送给谢六爷的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