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人久在黑河坊讨生活,逐利本性,深入骨髓,出自他家子弟,不可贸然担当大任。”
“明氏虽然耕读传家,但新任家主过于崇儒,近年对门中弟子多走外道一脉,已有些不满声音……”
“……目前,领民以秦家和罗家为两大宗,秦家人虽然忠心,但性格高傲乖僻,不能容人。罗家祖上是阔过的,新一代子弟中,有许多人没经历过长辈的苦日子,读了几本史书,就开始一味怀念当年罗凤还在时,家里的风光,要小心防备……咳咳……”
虞景想到哪说到哪,自顾自唠叨许久,身体再承受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我省得,我省得……”
命不久矣,虞景还记挂着门中庶务,齐休终于难以自抑,流泪渡过一丝灵力,令他暂时平复下来。
“还是……还是怀念在黑河峰顶,虽然贫苦,但相依相偎,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少年时光啊!”
虞景面露回忆向往之色,头耷拉到一侧,疲惫地阖上双眼,如同婴儿般香甜睡去。
……
齐休一百二十三岁时,终于抵达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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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圆满境界。
除了闭关修行,十年间,不知是第多少次,来到黑河峰顶了。
罗汉犇、阚林、沈昌……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这些年里陆续离开人世,化作黑河峰顶,黄土一抔。
别离情多苦,对齐休来说,是一次又一次,痛彻心扉的折磨。
这次,是来送魏玥儿的……
“还不到九十岁……一辈子没离开过娘亲身边,你怎么舍得狠心先我而去!”
魏敏娘摸索着爱女的墓碑,不停轻声喃喃。
她满头银丝披散着,喉咙已然哭哑,皱纹密布的面庞上,双目空空洞洞,不光再流不出一滴泪水,连视物都已不能了。
不吃不喝,已在玥儿墓旁度过三天三夜,任何人,包括齐休,都不让靠近宝贝女儿的墓碑半步,竟有些疯癫之相。
齐休和白晓生两个老头子,上前把她扶起,已经快一百一十岁的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挣扎。无奈,齐休狠下心一指点昏,送到楚秦观中,自家原来的掌门内室安歇。
半夜里,敏娘悠悠醒转,舔舔嘴唇,苦中带丝甜味。
心里清楚,那是齐休见自己不吃不喝,趁自己昏迷,喂的养生灵液。
“夫君……”
抬手在黑暗中摸索,很快摸到一把干枯的胡须,知道齐休就在身旁陪着,心里稍稍定了些。
在爱人脸上摩挲,指尖传来湿润触感,“你别哭……”反劝起齐休来。
“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遇见了你……”
“若是能看到你结丹,此生就真无憾了……”
说着说着,感觉到全身空空荡荡,齐休的回答,都已听不清了,只在耳边嗡嗡作响,如同蜂鸣之声。
忽然看见一道白光,光影之中,自己牵着玥儿的小手,在连水城温泉中,和齐休泼水嬉戏。
“我死后,把我和玥儿同葬一穴。”
她低声说完后事,脸上浮现多年不见的傲娇笑容,“不许你和我们一起睡……”
面容凝固,从此与齐休天人永隔,依稀还能看出,当年初见齐休时,那个绝美少妇的清丽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