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那虬髯汉子身旁的阴郁青年,虽然从头到尾都不曾开口说话,但一双眼已然洞彻他的心神。
逃不掉,抑或是根本不想逃。
他从来就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之所以敢拒绝连家的联姻提议,不过是知道这样做带来的后果,南宫一族足以承受。
然而,这次不同。
他终于颓然地握紧了拳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那夜,辗转未眠的怕是不止他一人。翌日一早,敲开他房门的云珠,眼下也有浓重阴影,平素活泼明艳的面孔陡然沉静许多,看上去都有些不像她了。
“我……有些事要和你说。”她的目光有些躲闪。
他静静听着,她的话,三分真七分假,隐瞒了最重要的身世讯息,却将其间难处一一道出。只是这个傻姑娘,难道从不曾明白,一模一样的难题,放在不同身份的人身上,解决的法子便有不同。
这样的境地放在旁人身上,至惨烈不过是远走天涯或是血溅三尺,但落在她身上,一步之差便是血山火海,累尽苍生。
“南宫,该怎么办?”她期待地抬起明眸,一如之前这些时日的相处一般,无论遇到任何问题,都丢给他解决。
他笑了笑:“你出来的时日也已不短了,为防家人挂心,还是早早回去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是前夜反复练习的结果,如今硬撑着说出,倒也自然。
云珠的眼里立刻见了泪,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你说什么?”仿佛是难以置信,不敢去想他那句话的意思。
“多谢你一路伴我游山玩水,将来山高水远,有缘再见时,必请你饮酒。”许一个无期之约,便要抹掉这一路相伴。
“南宫玄瑜!”她在身后叫出他的名字,他却只顿了顿脚步,便故作潇洒地扬起手。
当断则断,他一向自恃的,不过是这一份决心和意志力,如今终于有验证的机会。可是,却从未想到,会有这么痛。
仿佛胸口的血肉被硬生生剜下一块,露出血淋淋的心房,偏偏这副躯壳,会流血会伤痛,却还要继续走下去。
大醉一场,依稀又是那日荡舟湖上,她巧巧地撞了来。
竹篙撑开,开启一段缘分,注定一世伤心。
醉眼朦胧中,却又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容,目光之警醒锐利举世罕见。
那人冲他举一举杯:“南宫兄,在下萧延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