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琪正自为于妙儿和杨云霓之事苦恼,百知子亦是为公长夫人之事苦恼,叔侄二人俱是满腹愁肠,正欲借用此地痛饮一番,谁料洞窟之内浓烟密布,霎时竟是伸手难见五指。二人纵跃而起,直奔来路奔去,此刻洞顶祖逖塑像已是回归原位。
叔侄二人无奈之下,只得立于台阶之上运足目力四下张望,只待寻得这浓烟来处,烟雾即可进入,必是可以从彼处寻得出路。奈何观望之下,烟雾竟是自台阶四壁喷涌而入,并非何处有一孔穴。好在二人俱是内力深厚,一时三刻这浓烟却也无可奈何。二人四目相对,俱是心内知晓外间必有敌环伺,料想自来路退出势未可行。
叔侄二人重新返回洞窟之内,分自东西两向沿墙壁搜索退路,沿途之上敲敲打打,四周墙壁竟俱是发出坚实声响,此处必是先开凿此洞,后以夯土砖累实,以防洞壁坍塌。叔侄二人会合于洞内床榻之处,此刻二人已是眼圈红润,鼻息厚重,眼见再过一时三刻即是呼吸堵塞,毙命于此。
詹琪心内竟是愧疚不已,如非自己好奇心过重,以致将祖逖画戟取下,又何曾有此时之恶,且连累百知子同自己一并丧命,心下实是不忍,是以满腔愤怒裹挟些许恐惧竟是无处发泄。人之恐惧极限即是愤怒,此刻詹琪已是愤怒已极,不由将怀中玄剑剑柄抄在手中,四处挥舞,胡乱砸向墙壁。
只缘此时二人乃是背对墙壁,詹琪四处挥舞剑柄,慌不择路,竟是用力过猛连带身体躺卧在床榻之上,虽是如此。手中剑柄亦是不曾停歇。突地一声响动传来,咚的一声在洞内回响,叔侄二人瞬即停住动作。齐向响声传来之处望去。
彼处乃是床榻后延掋靠之处,是以平素有床阻隔。并非时常有人行走。此刻咚声一起,二人即刻知晓此处可能有一孔洞,是以双双跃上床躺,百知子以双掌击发傲啸罡力,詹琪已是抽出腰间工布神剑,齐向墙壁之上奋力直击。
约莫一刻时光,洞内已是充满烟气。亦是同时,墙壁竟是被二人合力击破,一黑洞赫然眼前。那烟雾有了宣泄孔道,自是泄涌而出。片刻之后竟是稀薄了许多。二人见状,俱是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知道重回地面已是有了一线生机。
詹琪收起工布神剑,点燃火折,自黑洞之内探出去。此处却是一孔废旧的井洞。上缘一片蓝天,井下却仍有水流之声。百知子与詹琪并不怠慢,已是不等庙外敌踪散去,分自施出壁虎游墙之术,迅即向井口攀去。只缘仅只丈余距离。对百知子和詹琪而言,实是轻而易举,片刻之后,已是立于井外地面之上。
二人此刻身处祖逖将军庙之后,一口水井之旁,庙前人声嘈杂,貌似人数甚众。百知子与詹琪凝足耳力,细细谛听,只言片语之间好似有分舵、轩主之类词语,二人不由俱是一惊,怎的这淮水渡头亦是有了冷月轩敌踪。百知子当即示意詹琪自西向东包抄,自己则是反向游走,直至庙前,方是看的全貌。
庙前聚集约莫十五六人,为首一人却是一名老者,年貌足有七十多岁,一袭紫衫,背影甚是魁伟。此一批人马俱是专心一意关注庙内动静,再加之百知子和詹琪身法之精妙,直至二人凝立于人群之后,领头老者方才陡的转过头来,观其相貌亦算端庄,仅只两目之间距离甚窄,料想必是睚眦必报之辈。
詹琪和百知子形貌江湖之上人尽皆知,老者一见,遂即认出此二人身份,口中不由大惊出声。詹琪得脱洞窟之困,心内满腔愤慨,亦是望借此机会一展玄剑三式之威力,一则令百知子心中安慰,一则亦是以此时机震慑敌方。“本座笑书生于尔辈宵小伎俩实是不屑挂齿,你等是何来历,速速言明,否则后悔晚矣。”
领头老者阴阴一笑,答道,“即是你这毛头小子时常与我冷月轩作对,待本座今日结果了你。”言毕已是将腰间外门兵刃分水峨眉刺擎在掌中。“谅你年老体衰,修行者多年甚是不易,不若带着你那徒子徒孙一同动手便了。”詹琪冷言恫吓。
双方眼见就欲交兵,百知子从旁拦阻道,“这位老人家亦是知晓冷月轩倒行逆施,虽是很少伤及性命,然观玺会之时却是害命甚众,本人百知子还望阁下知会名姓。”
那老者却也敞亮,随即接言道,“老夫乃是淮水帮帮主窦伟德,此刻已是归入冷月轩中,忝掌淮水分舵。”百知子闻言,心下亦是一惊,此老常年经营淮水帮,谁料此刻竟是归入冷月轩,不知其中有何缘由。淮水帮虽只淮水之畔一小帮派,虽偶有打家劫舍行径,然亦是尽取财货,不伤性命,且与左近官府关系微妙,是以得以立派至今。
此刻,淮水帮尽出精锐,想来亦是奉命而来,詹琪在一旁已是不耐,前行三步,直立于窦伟德面前,开言道,“于你等魑魅魍魉,本公子实是不耐一一打发,尽管合力施为。”百知子只道詹琪急怒攻心,亦是将腰间水火丝绦擎于掌中,灌注真力,丝绦瞬即直指敌众。
詹琪自腰间抽出工布神剑,冰火内罡灌注于上,瞬间剑芒吞吐,精光耀目。窦伟德未料此子年纪轻轻,竟已是习成剑气绝学,是以高呼帮众,“即是奉了诸葛护法之命,必于此间结果了此二人,我等自是不必依江湖规矩行事,你等却还愣在原地作甚,大家齐上。”
众人闻言,亦是各自取出兵刃,只缘这淮水帮常年聚居于淮水之畔,是以掌中兵刃俱是以水战为力,分水勾、滚水抓、浮水扇不一而足。听得帮主招呼,即刻纷纷纵身而起,将詹琪围在战团之内。
詹琪巡天式起手式施出,剑式之诡异竟连百知子亦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自习得玄剑三式之后,詹琪已是未必等对方发招,自己再施展化刻成辰之功。定住对方身形,亦是可于对手发招之前发动攻击。詹琪急怒攻心,只缘此一帮众竟是欲以浓烟困弊自己和百知子。是以催动招式并不容情。
巡天式使出,漫天剑影。将一众淮水帮众包裹其中,剑式与飘柳身法相互呼应,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电光火石之间,巡天式已施展完毕。只缘詹琪对敌之时还未将玄剑三式从头至尾习练一番,此刻竟是点到为止。惊天式与巡天式前后相连,甫又施出,后续乃是玄剑三式之绝顶招式破天式。
反观淮水帮众人,仅只窦伟德与另一中年男子仍是勉强应对。其余众人已是手足无措,竟连詹琪身影何处,剑式如何使出俱是不得而知。巡天式、惊天式以迅疾清灵为要,然这破天式却是劲道雄浑,仅只破天一式施出。即便窦伟德已是无从招架。
好在詹琪虽是急怒攻心,亦是尊奉西泠阁不杀生之宗旨,破天一式之后,工布神剑凝住不动,剑尖指在窦伟德喉头之上。连窦伟德及众帮众周身无论长袍或是短打衣衫。俱是孔洞全身,由头至足遍布周身,即便背脊之上亦是不可幸免。
詹琪剑尖迅疾在窦伟德左右肩头轻轻一点,左右冲灵穴被随即点破,此穴道乃是双臂手太阴手少阴经脉必经之处,一旦点破即是双臂搭垂,不可用功。甫又在背后灵台穴重击一掌,废去功力。随即收剑入鞘,于淮水帮众之畔巡行一周,分别点破灵台与气海,废去众人功力。其间帮众俱是被詹琪剑法慑服,竟无一人有反抗之意。
窦伟德面呈死灰,一生练就之功力,此刻已是付之东流,眉宇之间竟是满是怨恨神情,转首望向手下帮众,他人还在其次,仅是那适才勉强支撑之中年男子竟是呆立原地,满眼愧疚,与众人满目惊慌截然不同。
詹琪遂自行至此人面前,一番发泄之后,此刻已是恢复了笑书生本来面貌,唇角上扬,缓缓开言道,“阁下何人,料想必非淮水帮帮众,此刻从实道来,尚可保全性命。你需铭记,我西泠派虽是不嗜杀生,然于冷月轩之众,却是毫不留情。”
中年汉子并不答言,仅只凝立当地,双目怒瞪詹琪。见此人不言,詹琪只得面向淮水帮众人言道,此人不言,你等如不讲出实情,即和此人相同下场。片刻之间,竟有五六名帮众跪伏于地,口中言道,“还望公子饶命,我等愿讲。此人乃是冷月轩派驻此地之特使,平素我等俱是称之为乱特使。”此言一出,百知子和詹琪俱是心中雪亮,此人原是冷月轩第三级之人物,难怪于玄剑三式之下亦可勉自支撑。
詹琪复又行回此人面前,微微一笑,正欲开言,却是突地发觉此人已是口角淌下漆黑血迹,詹琪暗呼不好,自己竟是忘记冷月轩帮众俱是口含剧毒,只待失手被擒之时自尽,以免泄露轩中机要。片刻之间,此人尸身已是倒落地面,詹琪亦是无法可想,心内只是责怪自己一时鲁莽,竟又失了打探冷月轩内情的大好时机。
百知子心知詹琪必是自责不已,是以从旁安慰道,贤侄不可自责,只缘这冷月轩主御下甚是严厉,料想即便其不服毒自尽,从其口中亦是问不出何机要,且你我又非滥施酷刑之人,是以还是以窦帮主为要,只盼此老能识得实务。
言毕直行至窦伟德近前,谁料窦伟德竟是双膝跪地,以首叩击地面,口中言道,“老夫仅是一时糊涂,受了冷月轩一语蛊惑,还望百知子先生和詹琪公子饶过我等性命。”此人亦是一帮之主,此刻竟是以头触地,百知子自是闪身躲在一旁,不欲直受其礼。窦伟德见状,只是膝行至詹琪面前,甫又以头触地,口中求饶不已。
詹琪自幼饱读诗书,此刻见此老偌大年纪,竟是匍匐于自己足下,心内甚是不忍,是以开言道,“老人家快快请起,只需将冷月轩来此之前因后果讲述一番,叔侄二人自是不会伤你性命,日后仍于此处做些许营生亦可养家糊口。”
詹琪言语之间,已是伸出双手直欲将窦伟德搀扶而起,谁料手自上而下已触及其一双小臂,那窦伟德虽是穴道点破,仅只不可使用功力,然行动自如亦是无妨。此刻,窦伟德一双小臂握于詹琪掌中,一点光亮闪自右手食中二指之间,迅疾无伦刺向詹琪左肋跳攻穴。
一声惨呼之后,场中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