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上的戏文就不一样了,天南地北的段子,信手拈来的唱,有讲寡妇偷情的,有说小姐书生私奔的,也有说讲丫鬟公子成就姻缘的,都是比较八卦的段子,听着趣味足。
许绣忆以前做小姐的时候,是很爱看庙会上的戏文,不过每每听到这些段子,心里头却多是不屑的,瞧不上这种“苟且”的爱情。
自然,那是以前的许绣忆,一个中规中矩大户人家出来的闺阁小姐。
如今的许绣忆,听着那些咿咿呀呀的段子,倒是觉着里头描述的爱情甚美。
她坐在人堆里,买了个茶座,喝着三文钱一杯清茶,听着五文钱一出的戏文,忽然觉着人生若是如此也潇洒,好过宅门大院里关死了一辈子。
今日这出戏,唱的指腹为婚的两个娃子,长大后却各自有了中意的人,偏是家里却要撮合两人在一起,结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两人成了亲,却是各自的看不顺眼,闹出了许多鸡飞狗跳的事情,整个一对欢喜冤家,看到在做的人捧腹大笑,许绣忆也笑的合不拢嘴。
她已难得有这样的笑容了,所以金玉看着十分高兴,悄声在银玉耳朵边上道:“去打听一下是什么戏班子。”
银玉点了点头,起了身挤过人群往戏文台子后面去。
许绣忆回转头不见了银玉,好奇问道:“银玉呢?”
“叫她去打听是什么戏班子唱的,回头好请到府上唱几出,正也解解老太太的馋,老太太生病许久,连看个戏文都没力气出来。”
许绣忆想想,也没说什么自顾着接着去看戏,笑的咯咯的。
“五王爷,看,五王爷来了,五王爷身边的,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宠啊,听说就是因为这个人,五王爷放过了许家的少爷。”
许绣忆本是好好看着戏,闻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转过头去,正好与武墨照了个正面。
武墨对她微微颔首一笑,她也行了个点头礼,目光再往后一些去,正是安承少,不知是否是她错觉,只觉得安承少瘦了些,面色冷酷到让人不敢靠近,和许绣忆记忆里那个温柔的男子,大相径庭。
安承少也看到了她,只是目光却淡淡的挪开,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这个人。
她心里微微一痛,很快的又抹去这一瞬间的痛楚,转回头继续若无其事的看戏文。
只是为何,原先精彩的捧腹大笑的段子,如今却是勉强的连嘴角都没有办法抬一下。
“金玉,走吧,天色不早了。”
她起了身,金玉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这戏文都要收尾了,怎不把结局看看完。
不过她说要走,金玉也不会违拗,跟着起身:“是,奶奶。”
看戏文的人甚多,茶座这里虽然空档一些,但是每张桌子挤的密密麻麻的,要越过这些人走出去,着实费力。
许绣忆小心看着路,却还是叫一只伸出来的脚绊拉一下,眼见着就要跌倒,一双温暖的大掌,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头正要道谢,近在眼前的,是安承少没有多少表情的面孔。
他的手已经抽了回去,眼睛没有看她,继续顾自己看戏,就好像刚才拉的,不过是个陌生人。
许绣忆心头微涩,果然和安承少之间,只剩下形同陌路,或许,还有恨。
她也没道谢,倒是金玉认出了安承少,颇为好奇的看着许绣忆和安承少之间的“形同陌路”,多嘴压着声音问了许绣忆一句。
“这个人奶奶不是认识吗?”
“不认识。”许绣忆说的很快,也很冷,她大约是没看到,安承少身形一怔,表情一片铁青,眸子深处,隐隐痛楚。
出了戏棚子,银玉不知道问个什么要问这样久,街面上人山人海的,若是没入了人群里怕是银玉就更难找见了,许绣忆于是站在戏棚子门口,吩咐金玉进去看看银玉有没有出来。
她在戏园子门口等着,远远的就瞧见了她的嫂子。
钟雅琴家逢变故,许绣忆有所耳闻,初时还怕她父兄受到牵累,不过好像听说五王爷特地求情,礼部尚书也公私分明,皇上并未牵累。
许绣忆有心想回去看看,但那阵子她和安承少的破事弄的她心力憔悴,如今遇见钟雅琴,便觉着自己太没道理,总归要给钟雅琴道一声歉。
钟雅琴是来看戏的,许绣忆又站在戏棚子门口,自然一眼就瞧见了许绣忆。
她脸上颜色温婉,大约是事情过去也有一些时日了,并没有见到悲苦的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