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时隔一月,慕吟风又一次敲开了侍郎府的门,却不是如弄月所设想的那样,他是先去了泠弦的牡丹园才来的侍郎府。
这一次侍郎府的大门是他亲自敲响的,非夜已被弄月支走,不到天明是赶不回来的,而侍郎府的门房像是知道他要来似的,只是敲了一下,门便打开了。
“郡王,您……”不等他说话,慕吟风轻轻一挥手便将他推到一旁,越过他便往府内走去。
楚天明站在院子的台阶上,已然是等候多时。
慕吟风开门见山问道:“楚叔,她在哪儿?”
“你该明白,月儿她既是下定决心要躲开你,自然不会在我这里。”楚天明拍了拍他的肩,不再多言转身回了屋。
慕吟风站在原地,垂头不知在想什么,修长的身影更显单薄,浑身透着孤寂与凄凉,这就是楚天明再次转头看他时的感觉。
怜悯地叹了叹气,爱莫能助,他也只能摇头进了屋子。
“吟风他还在外面吗?”音书艰难地扶着肚子从床榻上起身。
楚天明上前扶着她,低声道:“应该是走了,月儿这一走啊,就像是拿走了他的心魄,平日里风光霁月的一个人儿,竟是两次三番被月儿折腾成这样。”
“你若是于心不忍,大可去告知他啊,今日泠弦说的那些话你也全告诉他,让他现在就去给月儿抵命。”音书第一次对他恼火,拂开他的手,径自往屋外走去。
楚天明赶忙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有个闪失。
“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动气,身子最重要,你不爱听的话,我都不说了好吗?”
音书没理睬他,置若罔闻往慕吟风方才站的地方走去,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慕吟风的影子,她扶着腰,站在那里盯着那棵倒在院中的碗口粗的槐树看,那是楚天明几个月前命人特意种的。
“吟风这小子……”楚天明心疼地围着倒地的槐树转了一圈,气得直跺脚。
音书默默无言,看着他着急上火。
离王中,景离抱臂瞧着气势凌然闯进来的人,随他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去找,手中拿着那卷明黄的圣旨,他就是不开口。
“你们将她藏在哪里了?”该翻的都翻遍了,还是没瞧见弄月的影子,慕吟风已是急红了眼,目露凶光盯着景离。
景离神色淡淡将手中圣旨递到他手中。
“这是师妹昨夜留下让我交给你的,她说你看过自会明白。”
慕吟风打开后,只一眼就面色大变,将圣旨往手中一捏,又脚下生风往外走去。
“师妹说了,即使你进宫大闹一场也无济于事,只会闹得人尽皆知,她是铁了心要走的,你若是有决心的话,她让你等她半年,若是心意有变,她也不会勉强,届时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景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听不出是何种情绪,但他的话却是让慕吟风驻足。
他背对着景离问道:“他们何时出的城?”
“少说也得是两三个时辰了,你就算是想去追也追不上,何不安心在京中等着她,半年也不过是六个月的时间而已,你若是对她有心,就算是六年也该等得的。”
景离见他停下,遂又朝他走进了几步,从怀中拿出一粒玉珠,“这是师妹自小戴在身上的,出嫁之时取下一直由音姨保管,今日凤遥拿来悄悄交给我的,他让我转告你,人在玉珠便在,让你好生保管。”
慕吟风伸出去的手颤了颤,随后还是稳稳接过,将玉珠握在掌中。
“看在你是她师兄的面上,奉劝你一句,最好离萧东篱远一些,若是你私下还是如近日一般与他来往频繁,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一句话说完,慕吟风也没给他辩驳的机会,再次起步很快就出了离王府。
景离目光悠然,盯着他离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之后,他才垂眸低笑。
“呵呵,果然是情字误认呢,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估计再这样下去……”
偌大的离王府,空荡荡的,只有他独自在庭前自言自语。
满眼翠色,这是春日之景。
吉云寺中,弄月在禅房之中与一禅师执棋对弈。
“丫头,这几日身子可觉好些了?”无树大师落下棋子,慈眉善目地问道。
弄月收回方要落下的棋子,笑答:“好很多了,近日来多亏大师您收留照顾,还耗费功力替我御毒,弄月定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出家人慈悲为怀,且不论你是老衲旧友之徒,就从逸郡王这方来说,老衲与他也是亦师亦友,既是他的妻子与孩子,老衲且能袖手旁观。”看了眼棋局,势均力敌,无树大师将手中的棋子放回盒中。
“今日还是和局,丫头的棋艺不错。”
弄月也收回棋子,答道:“大师您承让而已,师父他可是常说您棋艺高超,一般人根本赢不了您的,据说距今为止尚未有人能赢您半目。”
“倒也没有丫头你说的这般厉害,几年前老衲就输给了一个少年,这人天资聪颖,只是命途多舛,就连姻缘也是,想必你也能猜到他是谁,他与丫头你是汲汲相关的。”无树大师历经岁月洗礼的面容已是看透尘世沧桑的了悟,雪白的眉犹如万里晴空中的白云,面上是和蔼的笑意。
弄月想了想,而后笑道:“看来我们夫妻二人与大师您颇为有缘,慕吟风他得您多年护佑,而我也是得你出手相救,再加上我们的孩子,您的大恩大德,这辈子我们都将铭记在心。”
“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活了百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你二人这样命格之人,极贵又极多磨难,但愿老衲能为你二人尽到绵薄之力,要说起来,这也是你二人的造化,郡王心系苍生,你小小年纪便悬壶济世,善有善报,种善因得善果,这是你们应得的。”